他那段時間狀態不太好,去醫院看老爺子,老爺子卻只問他公司的經營狀況,再問其他的,也只是問陳熙,說他最近浮躁許多,讓他這個做哥哥多關注一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那句他等了很久的關心話語,一直沒有等到。
他把陳熙叫到書房,說了兩句,他也心不在焉,盯著手機發呆。
陳濯生氣,一把奪過手機:「別看了。」
他也就是在那時看到溫月的那段視頻。
主持人說完報幕詞後,台下隱約響起起鬨聲,眉眼盈盈的少女帶著一絲緊張坐在鋼琴前,悠揚的旋律就這樣飄了出來。
「哥。」陳熙說,「我其實是想給爺爺看的,要不你像以前一樣錄成唱片給爺爺吧,他可能會很高興。」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吩咐了下去,終歸還是讓陳熙走了,沒說什麼。
待了一會兒,消化掉心裡的滯澀情緒,他出了書房。
也就是那時,他碰到了來找陳熙的溫月。
溫月有點怕他,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哥哥」。
他滿心憊懶,「嗯」了一聲,就算打了招呼,幾步走到沙發上,靠著沒說話。
「哥哥。」女孩不知所以然,溫潤烏黑的眸子轉了轉,問他,「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陳濯的心頭一滯。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她的聲音很小,「你累了嗎?」
陳濯坐在那裡,光影透過窗斜斜地打下來,眼睫打下一圈陰影,也沒說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不敢惹他,以為說錯了話,連忙跑開了。
這種等待已久的關心,她輕易地脫口而出,他的第一反應卻只是惶然。
明明別人眼裡他是縱橫睥睨、堅不可摧的存在,偏偏看起來乖順柔弱的少女,卻看穿了他的苦痛,猝不及防地直擊他的心房。
少女眨著清亮的眸子,脆生生地就來了一句。
他累嗎?
他的心跳亂了一拍,隨即慢慢平復下來,卻一直一種酸澀的無力。
這種彆扭一直蔓延到晚上,看到那段視頻,聽到她希望所有人都享受到愛的寧靜與美好。
這裡面,也包括他嗎?
懷著這種情緒,他發現自己面對陳熙,都帶著一種隱隱的妒忌。
聽到陳熙抱怨溫月和他又鬧了矛盾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希望他們分手。
他像躲在陰暗沼澤里的一根藤蔓,沒有陽光照射,只想拉人和他下沉。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又開始躲她。
這期間陳熙和溫月分分合合,溫月托人送來的禮物被陳熙隨意地堆在雜物間,他看不過,挪到了書房。
其中居然有幾本書,他看了一眼,無非是小孩子愛看的那些傷春悲秋的愛情故事,矯情得讓人牙酸。
只有一本不太一樣,封面上四個大字,《加繆手記》。
扉頁上秀氣的一行字。
[加繆的書哦,感覺像段子手合集,希望你看了開心。]
跟在後面畫著的笑臉明媚。
他匆匆翻了幾頁,看到其中一行。
[這個世界的悲慘和偉大,不給我們任何真相,但有許多愛。荒謬當道,愛拯救之*。]
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情,那張去錄製的唱片,他刻上了那句話。
仿佛一個溺水的傻瓜,明明可以開口求救,卻明面上不願意說一句話。
可沒想到,這句求救,時隔五年,終於得到了回音。
手機響了一下,他看到了程松的回復。
思索片刻,終於還是心裡的籌謀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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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港城的當晚,溫月剛給陳濯報完平安,就接到了陳芝芝的電話。
也不知道陳濯給陳芝芝吃了什麼迷魂藥,陳芝芝在電話中一頓胡吹海侃,信誓旦旦地保證她是站在溫月這邊的。
溫月受寵若驚,和她聊了一會兒,防不住她一陣狂轟濫炸,打探兩人的戀愛細節,於是說明天還要早點去工作室,陳芝芝才戀戀不捨地要掛電話。
臨掛電話之前,她還不忘感嘆,「我大哥這真是老樹開花,老房子著火……」
她一個勁地用了好幾個「老」。
溫月嘴角一抽,「也沒這麼誇張吧。」
「不誇張。」陳芝芝感嘆,「你知不知道愷哥和別人說過,大哥談戀愛的稀奇程度堪比什麼?」
溫月好奇:「什麼?」
「港城下雪。」
說完,陳芝芝終於掛斷電話。
溫月微怔,忽然想起,遇到他的那一天,港城確實下了雪,像是冥冥之中的已經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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