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相片定格了這一瞬間。
也將攝影師本人定格在了此刻。
似乎很久後,才終於開口,嗓音有些久未開腔的凝澀,遲歸清了清嗓子重新道。
「你要看看嗎?剛才的照片。」
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
何意臉上的笑意頓時比拍照時更盛,她輕快地越過石階,幾步便來到了遲歸身邊。
遲歸熟練地調出照片來給她展示,何意一一看過後,確認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挑剔的空間,以一個第一次摸相機的業餘人士水平來看,拍得有點超常的好了。
直到相片往下又倒回了最新一張。
瞬間被切出的那張陌生又熟悉的她的回眸一笑,讓何意自己也愣在了原地幾秒,她剛剛是這樣笑的嗎?
在想起遲歸的那個剎那裡,她原來是這樣笑的嗎?
一些莫名的羞囧感又湧上心頭,何意胡亂地將相機奪了回去塞進包里,不肯繼續再展示那張照片了,與那次在餐廳合影拍立得時的心情差不多,都是唯恐自己的心事就這樣被當面看穿。
「就拍到這裡吧,感覺已經拍得夠多了……」
遲大攝影師似乎並未察覺她這個奇怪反應,只是附和點了點頭補充。
「如果之後你還想拍的話,隨時可以叫我。」
他們一同走在了古鎮的長街上,耳畔時不時傳來檐下鈴鐺聲與充耳的鳥叫蟲鳴,還有沿途當地的商販的叫賣聲,偶爾夾雜著現代的音樂,不由生出一種古今交錯恍惚感。
而僅僅數月,她和身旁的遲歸就從從未有過對話到了能並肩走在旅遊景區,這件事也同樣令她時而覺得恍惚。
何意隨口找了話題。
「你應該不是第一次用相機拍照吧?感覺很熟練的樣子。」
遲歸坦然表示,「是第一次,但是來之前做了一些功課,想著萬一……需要拍照。」
何意稱讚,「那也是很有悟性天賦了。」
不愧是遲神,永遠不打無準備之仗。
遲歸像是頗有些猶豫地開口,「所以,你覺得我剛剛給你拍照拍得不
錯?」
這種疑似急需攝影前輩肯定的口吻,何意莫名生出一些小憐愛,也多了一些虛榮心,她趕緊加重語氣肯定。
「那當然了,構圖很好,很會捕捉角度,抓拍好看的瞬間,已經非常厲害了。」
她在心裡補充,絕大部分的新手,比如肖楠楠和陶苑,第一次摸她的相機給她拍出來的圖都有些……慘不忍睹。
但為了好姐妹們的面子,她是絕對不能舉出來給遲歸做反例的。
可即便如此,遲歸的臉上也現出些愉悅的笑意,眼角下的那顆小痣都顯得更是清晰。
「那就太好了。」
可他話鋒一轉,語氣極為婉轉地請求。
「之後,可以請你挑出來一兩張你認為我拍得最好的照片發給我嗎?……」
他看過來的那雙眼睛明明是極為鋒利的弧度,偏偏此刻竟有些柔軟的懇求意味,像大型貓科動物癱倒在地上,露出了蓬鬆軟乎的肚皮請人來揉捏。
「我想保存我最好的作品。」
啊?
他,他拍得全是我啊?
何意第一次在心底像她的室友們那樣發出驚天的尖叫。
遲歸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單純想要保存他的攝影作品嗎?還是……他其實想要保存她的照片?但他為什麼啊?……
這須臾之間,何意的大腦閃電般地飛過無數次這些問題,該死,好像又死機了……
她的眼神胡亂看向街角的一家茶館的門帘,假裝自己忽然對喝茶起了興趣,聲音也模稜兩可,像恨不得在說別的話的短暫間隙中插上這麼一句,顯得自己對這件事毫不在意。
最後,她聽到自己回答。
「可以啊。」
*
上午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中飯她和遲歸在路邊的一家飯館中點了當地著名的薰香腸炒麵解決的,老闆在隔著幾個桌子後的廚房中飛快揮動鍋鏟立時出鍋兩盤,送到桌前時還帶著這幾個月很少感受到的煙火氣,香腸薄薄一片肥瘦相間快要透明,調味噴香,或許是今天走路運動量較大,何意聞到這香氣便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