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可以對話,羅西橋在心底默默想到——
或許……但只開了個頭,她便沒有再想下去,她徹底明白,人生不存在或許了。
無論是她和遲歸的,還是她和何意的。
*
何意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雪。
溪城的雪總是夾著雨,黏黏膩膩,不夠乾脆,落到地上便潮濕得化成了水,走路時會沾濕鞋,她習慣性打著傘出行,可北方的雪竟然像棉絮,乾燥得落到掌心也還能留存半秒,這半秒里她看到了教科書般的標準的雪花的六角晶體。
她掏出手機,又繼續伸著掌心,試圖再接一些來拍下來。
這樣一路走走停停,雪也越積越厚,快積到鞋跟那麼厚時,她接到了遲歸的電話。
「你在哪裡?」
她遲疑著看了一下四周,報出了一個樓棟名。
遲歸的聲音卻突兀地近了,「我在——」
她反射性回頭,臉上現出驚喜,「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傢伙不會給自己裝定位了吧?
「我剛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先回宿舍,室友和學長他倆有事單獨走了……」
遲歸詳細解釋,伸手輕輕拍了拍她帽頂已經積了一層的薄薄的雪,盯著她一張細白的臉掩映在長長的風毛里,臉頰被凍出了淺淺紅暈,像只剛準備冬眠的小動物,他低低笑了,習慣性握住了她常年溫涼的手心。
嘖,怎麼還是這麼可愛。
他們一起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
校園行道兩旁的常青樹們仍舊鬱鬱蔥蔥,落上雪時格外鮮明,何意和遲歸總一同看著同一處風景,她也總忍不住抬著手機開始拍照錄像記錄。
雪綿綿密密,毫無止盡,將天空與大地含糊地連接一起,行人只是不停移動的一顆顆塵礫。
望著這雪景,遲歸忽然感嘆,「去年的溪城,好像也下過類似的大雪……」
「嗯,很厚,都可以堆雪人的那種程度。」
溪城不常下雪,所以偶爾下這麼一次大雪,淹沒了整個一中,學生們都無心上課,人人都想要出去打雪仗堆雪人。
遲歸輕笑接道,「是,那天我也堆了個雪人,和我朋友一起堆的……」
那會他們三個準備堆雪人比賽,但是操場邊人太多,堆雪人打雪仗的也太多,雪幾乎不夠用,最後只好放棄比賽,選擇三人合力只堆一個。
何意垂首盯著漸漸已看不出顏色被雪掩埋的地面,忽然沉默了下來。
遲歸卻沒有意識到,忽地想起了什麼,仍舊低低笑著。
「第二天我們再去看的時候,本來還擔心會不會已經化了,結果不僅沒有化……」
「雪人的脖子上還多了一條圍巾,灰藍色的,戴上去還怪可愛的……」
何意在這漫天大雪裡,忽地停下腳步。
她抬起頭來,定定地望向遲歸的眼睛,毫無預兆地開口。
「那條圍巾,是我圍的。」
第55章
一年前溪城的那場大雪,和今日京市的大雪又有所不同。
這裡的雪一股腦飄落向大地,團團簇簇,視野變得模糊,腳下也極快地一層層越積越厚,鬆軟得像無盡的棉毯。
溪城的雪白日裡總是積不起來,往往也是臨晚才下,家家關門閉戶之後,入夜時才簌簌盡落,待到第二天清晨,窗外便格外明亮,推門一看,世界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可這雪仍舊一觸即化,濕漉漉的,無數顆細小晶體這樣堆積而成,不很鬆軟,倒像雪色沙漠。
何意大課間時跟著肖楠楠一塊趴在了教室外的走廊圍欄朝下看,操場上人頭攢動,追來攆去的是在打雪仗,蹲在雪地里到處團雪的是在堆雪人,還有人不知道怎地有先見之明拿來了小道具,一夾一按,就出來一個白雪小鴨子。
肖楠楠圍觀了幾秒就隨著大部隊一塊撲進雪地里,而何意從小在雪地里走就總三步一滑,五步一摔,她只在最外圍花壇綠植上捧下了一撮雪,揉成了團,過了過手癮,沒跟著一塊下去。
中午放學後,肖楠楠神神秘秘拉著她一塊出校門,去了學校附近規模最大貨品最全的一家精品店。
「胡睿思他今天生日,我之前答應他要給送我親自織的圍巾做生日禮物,但是你知道的,我哪兒有那個耐心,還是精品店裡買條好看的送給他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