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清隅的手剛才用紙巾擦拭過了, 但杯壁上沁出來的水珠還是在他的指腹上留下了冰涼的溫度。
落在孟夏劇烈運動後熱意未褪的臉頰上,宛如冰火兩重天。
林清隅忽然靠得這麼近,他緊張地探出舌尖來舔舐了一下上唇。
很濃的甜味…真的有嗎?
大腦一片茫然之下, 只能進行最簡單的指令運作, 他聳聳挺翹的鼻尖作出嗅聞的動作, 想要證實林清隅有沒有在騙人。
深呼吸之下, 他沒聞出自己的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反而把林清隅身上清冷的柏木氣息吸入了一大口。
同款的洗浴產品孟夏也使用過, 但這一次帶給他的感覺格外不同, 好似懵懂無知的旅人陡然步入高嶺雪原深處, 被撲面而來的冷冽空氣嗆了一大口一樣。
整個肺部都被屬於眼前人的氣息強勢侵略。
還有林清隅的指腹,孟夏能夠感覺得到, 在自己的臉側重重摩挲過。
他這是在什麼意思?
原來並不是只有灼熱的和滾燙才會帶給人威壓感, 大雪壓枝般的寒意也會。
孟夏的臉頰,比林清隅想像中的還要軟, 運動後偏高的體溫, 讓他的肌膚變得十分暖熱,並且有持續漲紅的趨勢, 仿佛多捂一會兒, 就會奶油一樣融化在自己的掌心裡。
還有一閃而過的舌尖, 在冰沙滋潤與刺激下變得水嫩嫩紅艷艷的, 像一條靈巧的紅色小蛇。
林清隅一句也沒有說謊。
現在兩個人離得更近了,孟夏僅僅是呼吸, 他都能嗅聞得到, 他渾身上下那股馥郁的甜。林清隅甚至都懷疑,孟夏太喜歡吃紅豆製品,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已經被醃入味了。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緊張,孟夏紅潤的雙唇分開了一條淺縫,隨著愈發短促的喘息節奏顫抖著,讓林清隅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嘗一嘗紅豆是不是真的那麼有甜的荒唐念頭。
要不然怎麼能把人勾引走一遍又一遍?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林清隅神識猛然一震,他猝然才撤回手:「那個,你的臉上沾了東西。」
他攤開掌心給孟夏看,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也似在提醒自己方才抬手的初衷是什麼。
「啊……」
孟夏高高吊起的心臟落下來一半,呼,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慌亂垂下眼睫看過去。
是一丁白色的紙巾碎片。
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打完球下場的時候出了好多汗,應該用紙巾擦臉的時候不小心粘在皮膚上的。
但還有另一半心懸在半空中——林清隅為什麼不指給自己看,而是直接上手了呢?自己現在也不是小黑貓本體。
讓孟夏都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潔癖還是不潔癖了。
好奇怪。
但明面上來看,這番舉動是林清隅在體貼地幫自己整理儀容,孟夏既茫然且鬱悶地吐出一句「謝謝」。
林清隅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恍惚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沒關係」。
孟夏不敢去看林清隅的臉,沒發現他跟以往相比異常的沉默。
他直勾勾盯著車玻璃前方川流不息的車輛,好似被老師抽背了的小學生一樣,努力解釋道:「那是因為,我們貓毛特別吸味兒,就算是洗過澡、切換成人類形態,氣味依舊會在身上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再加上,我的本體是一隻長毛貓,這種效果會更加持久一些。」
「像你這種沒有毛的種族,不知道也很正常。」
孟夏是一隻嚴謹且是非分明的小黑貓,替自己分辯完之後,他又指出林清隅言語間的謬誤:「但是,有一件事你搞錯了。」
「我沒有每天在你身邊晃來晃去。」
「晃來晃去」這種舉動孟夏姑且承認,但是「每天」可就太冤枉人了。
他明明連林清隅一周的三分之一都沒有占據。
孟夏將「每天」兩個字眼咬得很清晰,委屈起來,他又忘記剛才的場景了,扭過頭去,用兩隻黝黑的圓眼睛盯著林清隅看。
沒有嗎?
林清隅覺得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已經四處充斥著孟夏的身影,或者——更恰當的說法應該是,有孟夏在的時光記憶最鮮明,以少勝多地壓過了那些枯燥與重複。
所以才給自己造成了錯覺,以至於脫口而出,被當事人揭穿的時候才意識到。
「我只是用了一個誇張的修辭而已。」
眉頭擰成死結,他僵硬地解釋。
「不是指真的每天。」
只是,剛才的那句話可以對孟夏解釋,為什麼會產生這種錯覺卻沒法對自己解釋。
林清隅擰鑰匙發動車子,用午飯拐走孟夏的注意力:「訓練那麼長時間餓了吧?我在餐廳訂了位置,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