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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給費爾南高興壞了,當即套上手腕,美美地看。末了又覺得不好意思,渾身上下摸找一圈。沒找見像樣的回禮,便摘了領子裡的絲巾。不僅教段立軒怎麼打,還他媽講起了品牌故事。

他倆這邊,是國際友人交流文化。但看在陳熙南眼裡,那就是交換定情信物。別說維持教養,他恨不得拿這絲巾給費爾南勒死。

他哐當一聲撂了叉子,半站起身。胳膊伸過兩人當間,唰唰地扯了好幾張面巾紙。

段立軒這才看出來他不高興,拿眼神詢問。陳熙南卻不肯回應,垂著眼皮擦嘴。

費爾南也愣了,惴惴不安地看著兩人。一雙湖藍的大眼睛,游著兩尾受驚的小魚。

段立軒泛起急來,生怕把人給得罪了。陳樂樂在二院挨欺負,他還能插兩槓子。要是在巴黎被穿小鞋,那他可真是愛莫能助。

於是在桌底下偷摸踢他兩腳,示意他別犯小孩脾氣。陳熙南把腳縮回去,置氣般沉默著。

段立軒看他那後娘臉,也不敢多呆了。隨口編個瞎話,說他晚上九點要誦經禮佛,這就得走。

費爾南當即表示尊重,抬手叫服務生結帳。

在法國,朋友間AA太正常。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不相欠引導可持續發展。

但凡事也有例外。如果一個法國佬沒跟你AA制,那背後必定有目的。

要是談生意,那是有求於你。法國佬開口請客,華人老闆切忌搶單。討不到好不說,反而還會被誤會:到底是我找你辦事,還是你找我辦事?

要是私生活,那是想追求你。哪怕只是一杯雞尾、一杯咖啡,也不要輕易答應。國內男孩兒請一頓飯,基本沒有當即上壘的意思。儘管也有直奔主題的傻幾把,不過整體來講更含蓄、也更耐心。

而法國佬不同。一杯咖啡請完,可能直接就問今晚去誰家浪漫。

費爾南不至於當著正主面挖牆腳,只說感謝他倆教自己東方文化,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瞧瞧這話說的,多麼友善、多麼客氣、多麼茶香四溢。

但段立軒哪肯讓他請?就這麼個小破飯店,也沒吃什麼好東西。陳熙南還拉拉個臉,怨氣比鬼還重。於是拎過手包,站起身搶結。本以為得走個三五回合,沒想到費爾南光速投降。睜著一雙感恩的眼睛,柔情款款地目送他結帳。

像是一拳打到了空氣上,段立軒差點沒閃了腰。又覺得這法國佬有意思,不自覺地笑了笑。

白亮亮的燈光下,他眉眼閃得像錦緞。兩顆微凸的小虎牙,卡在薄薄的下唇上。像小蛇,也像小惡魔。戴著對金鑲玉耳釘,玉石中央一道豎黑線。那是從亘古的空氣中,悄然探出的一對貓兒眼。

當初段立軒在路燈下的一個笑,換來陳熙南的一見鍾情。如今在這小飯店的一個笑,也惹來另一個南的長久注視。

性吸引這東西很奇妙。有人喜歡跟自己相像的,互相欣賞。有人喜歡跟自己兩樣的,追求新鮮。比如規矩的喜歡不羈的,內斂的喜歡活潑的,儒雅的喜歡率真的。心眼子密集的,就稀罕那傻乎乎好騙的。

等出了飯店,三人縱著排列下扶梯。段立軒走在最前,陳熙南緊貼上去,把費爾南隔到身後。但費爾南仍舊鍥而不捨,隔著他遞手機給段立軒,說自己一定要回請客。

錢鍾書曾說過:吃飯和借書,都是極其曖昧的兩件事。一借一還,一請一去,情份就這麼結下了。

但段立軒沒當回事,隨口就OJBK。畢竟在國內,大家也都是這麼客氣的。下次一起吃飯啊。有機會再聚啊。沒錢了跟兄弟吱聲啊。

當不得真,做不了數。

但陳熙南看得明白,費爾南這是真要有下回。他在旁邊忍了半天,實在是忍無可忍。回頭扎了他一眼,火藥味十足地警告:「Listen, pal,he #039s mine.」(聽著,夥計,他是我的。)

費爾南驚訝道:「Yes of course! You two make a great couple.」(當然!你們兩個看起來很般配。)

他說得無比坦然,好像是陳熙南多心。段立軒即便沒聽懂,也猜得出說了啥。鑑於陳樂樂沒醋硬釀的前科,回頭打了下他手背。皺著眉毛,不甚高興地教訓道:「你立正兒的!就他媽四個月,不得罪倆人鬧心啊?再這樣我回國了,省著你他媽武大郎,瞅誰都西門慶!」

陳熙南鑽研茶藝這麼久,還是頭回被反茶一壺。憋了一肚子邪火,但到底不想讓二哥哥看輕。便勉強壓下嫉妒,半開玩笑地打了兩句圓場。

有句話說的好,怕啥來啥。人要鬧起心,喝涼水都塞牙。剛出唐人街,就看到一群人在街頭賣藝。

段立軒小腚飄輕,就喜歡湊熱鬧。這會兒也忘了要『禮佛誦經』,抻著小脖往裡瞧。

正巧那街頭藝人在耍雙節棍。棍兩頭呼呼燃著火,在黑夜裡畫著大光圈。腳邊一個小音箱,放著《刀馬旦》。四周圍了不少人,打著呼哨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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