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圓端坐在桌旁,神情淡然地等待他的下文。
潘淳玉向後一靠,換了個放鬆的姿態。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同時極為輕蔑地嘲諷道:「這些人既不了解侯爵府,也不了解我。我看上的人,誰也奪不走。縱使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崔老夫人驚訝地睜大雙眼:「淳兒,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話音未落,神情卻在一瞬間凝固。
潘淳玉本來半闔的雙眼驀地睜大。唇邊的笑意消散,他劇烈地嗆咳一聲,血液從他的口鼻中噴涌而出!
殷紅的霧珠飛濺,潑灑在冒著熱氣的酒盞菜餚上!
變故只在一瞬,濃腥的血沿著他的下巴與脖頸滑落,染紅了繡滿雷紋的雪白領口。
潘淳玉跌坐在椅子裡,雙眼大睜,下巴微抬。
而在他的心口上,一道槐枝穿胸而過。
崔老夫人的臉都白了,渾身顫抖著篩糠一樣。她顧不得被濺了半邊臉的血,扯著一把風箱似的嗓子,崩潰地嘶聲叫道:「我的兒——!」
廳內頓時亂作一團,丫鬟們嚇得動也不敢動,廳外的侍衛聞聲趕來,廳里頓時擠滿了人。
謝盡蕪眉心微蹙,起身在潘淳玉的心口處點了一道止血符。隨即,他捏住那根槐枝,手
臂用力,就這麼硬生生地扯了出來。
而後,他仿佛很是嫌棄一般,隨手將槐枝丟在了黃花梨木的桌面上。
潘淳玉無力地仰在椅子裡,胸口盛開了一朵殷紅的濃艷至極的花。
那槐枝穿透他的血肉與筋骨,枝幹上生滿了細小的觸鬚,在明媚溫暖的日光下泛出瑩瑩的青綠光芒。
崔老夫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血濺三尺,又目睹了謝盡蕪的暴力療傷。當場嚇得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謝盡蕪垂下眼睫,他並不關心潘淳玉的傷勢,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桌上沾血的槐枝。
與此同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足步聲,兩名持刀侍衛進了廳內,高聲稟報導:「老夫人、二少爺,大少爺回府了!」
他們的話音剛落,一道冷霜拭劍般的嗓音響起:「不必通傳了,你們全都退下!」
葉清圓和謝盡蕪循聲望去,一道挺拔的人影繞過那六扇雕花屏風,軍靴踩在地磚的聲響利落而沉穩。他的身後跟著兩名軍衛,俱是身穿甲冑、腰間持劍。
三人往廳內一站,滿室的溫度都冷下來幾分,丫鬟、侍衛們慌亂的動作一瞬冷靜下來。
潘璞玉的視線落在席間昏倒的兩人,神情仍舊一派淡然。
他的身量高大挺拔,修長有力,相貌則更像他的生身母親,侯爵府那位已故的老夫人。他的五官生得周正、英朗,眼神中帶著一種劍拔弩張的睥睨與肅殺。
若說潘淳玉眼裡的輕慢是因他久居高位,被人捧得丟掉了戒心與謙恭。那麼潘璞玉則是因多年征戰沙場,親手持劍廝殺出來的一種驍悍、幹練的氣質,是一種始終穩操勝券的凌厲。
潘璞玉像是早已預料到府中會發生什麼,此刻他的臉上並沒有半點意外。
他的視線在廳內掃了一圈,最終落在葉清圓和謝盡蕪的臉上,含笑道:「讓二位見笑了,二位請隨我來。祁叔!」
祁仕業快步進廳,向來緊鎖的眉頭此刻竟是舒展開來,眼中也罕見地帶了笑意。他向著潘璞玉一恭身,道:「大少爺有何吩咐?」
潘璞玉摘了護腕遞給他,一邊吩咐道:「派幾個人去竹林里那處院子,把該拆的都拆了,再把那個被軟禁的小丫鬟帶過來見我!」
祁仕業隱忍許久,可算是等到他主持公道的這一天,激動得連連稱是,轉身快步離開。
廳內的丫鬟已經將桌席都收拾乾淨,潘璞玉重新請謝盡蕪和葉清圓落座,自己坐在上首,抬手喚人奉茶。
葉清圓的視線落在桌面清晰的木質紋路,心內腹誹道:這副本刷的,一天天像是看戲。
潘璞玉沒有說客套話寒暄的習慣,他低頭喝了一口茶,單刀直入道:「府內槐妖並沒有被除掉,對嗎?」
謝盡蕪的視線落在桌面擺著的帶血槐枝上,示意他自己看。
潘淳玉從鼻腔里哼笑一聲,裡頭有種輕蔑的意味:「就是這東西,害得我潘府許久不得安寧?」
他抬起眼帘,目光不經意落在謝盡蕪面上,驀地一頓。
半晌,他的臉色變了:「你是……希夷殿二殿主?」
第46章 封閉一句話,殺,還是不殺。……
謝盡蕪轉頭看他,冷漠疏離的一雙眼:「閣下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