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盡蕪眨了眨眼,冷靜地「嗯」了一聲。轉過身後,唇角彎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白璟在前頭和那兩個侍從生悶氣,回首一望,他那位冷如冰霜的堂兄就這麼牽著葉姑娘的手,眉眼溫和地沿階上來了。
她的衣袖輕柔如霧,纏纏繞繞地遮住了兩隻相握的手,袖擺拂在了謝盡蕪的手腕上。
白璟頓覺羞赧,連忙將臉扭過去,兩名侍從啪地被他拍到一邊。
他加快了腳步,自己跑到前頭去探路。
越往山道里走,道旁的草木愈發繁盛。從最初的枯草、灌木叢,慢慢地變成了殷紅似火的楓樹。
謝盡蕪的呼吸聲有些不穩。
葉清圓的指腹不經意地按在了他的腕脈,察覺到那急促狂亂的跳動,頓時吃了一驚。
謝盡蕪此刻的臉色竟蒼白如紙,他的眉心蹙著,薄唇也抿成一線,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按在她手腕處的指尖竟也發出細微的顫抖。
「謝盡蕪?」葉清圓看他的邪印又有發作的跡象,提議道,「不如我們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不遠處山道旁有一座簡陋的八角亭,尚且可以遮風避雨。葉清圓抱著他的手臂,艱難地將他扶到亭子裡的長凳上,探手摸了摸他布滿冷汗的冰涼臉頰。
靜坐了片刻,鑽心蝕骨的痛楚卻愈發強烈。謝盡蕪痛到連話都說不出了,鬢角冷汗氤氳,她的細嫩微熱的手指還點在他已經生出玄色鱗片的臉頰上,每次的觸碰,只會帶來愈發難捱的痛苦。
他難耐地輕哼一聲,支撐不住似的低下頭,將臉埋在了葉清圓的頸邊。
葉清圓實在是不忍心看他難受成這副模樣,雙手捧起他的臉頰,輕聲道:「謝盡蕪,我求你別硬撐了!你告訴我,到底怎麼樣才可以幫到你呢?」
他的臉色蒼白,烏濃的長睫被汗水浸染,薄唇卻被咬得發紅。興許是實在難以忍受了,謝盡蕪微闔著眼帘,語聲輕若耳語:「你……陪著我就好。」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
葉清圓氣得差點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剛要再問謝盡蕪,這人眼眸一闔,頭一栽,整張臉都埋在了她
的脖頸。
——竟是硬生生痛暈了過去。
葉清圓無言以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嘴硬的代價吧。
不過謝盡蕪這次邪印發作起來,反應竟然特別強烈。
她抬眼望向紅楓掩映的冽雪山巔:難道與這裡的陣法也有關嗎?
那邊白璟走了半天都沒看見他們跟上,納悶不已。他命令兩個侍從在原地待著不動,自己一路蹦跳著又沿原路返回。
楓葉上積存的雨水滑落,砸在八角亭的廊檐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璟隔得老遠就瞧見兩道身影緊挨著坐在一起,還以為他們二人在談情,腳步不由頓了一下。
葉清圓很快發現了他,喚道:「白璟?」
「哎!」白璟剛開始還有些扭捏,不太好現身。他繞過亭柱,一眼就看到了昏迷過去的謝盡蕪,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哥?你怎麼了?」
葉清圓有些吃力地撐扶著謝盡蕪,焦急道:「他暈倒了,你的辦法多,快來看看該怎麼辦。」
白璟也是驚詫,他走過來探了探謝盡蕪的靈脈,沉思道:「他的靈力快要衰竭了,需要渡靈。」
「怎麼渡?」葉清圓自穿越以來就只學了畫符,畫符時如何點靈她倒是熟悉,可若是將靈力渡給旁人,她卻不懂得訣竅。
「葉姑娘放心,我來。」
白璟將手指按在謝盡蕪的手腕內側,垂眸一瞬,一縷極細的淡金色靈光便渡進謝盡蕪的體內。
可是,謝盡蕪的眉頭蹙得卻更緊了。他的靈力似乎是起了反作用。
「看來只有我的靈力才有用。」
葉清圓沉思,隨後她抬起眸,眼眸純澈如靜水,含著期冀:「白璟,你教我該如何渡靈吧。」
她補充道:「我的體內有一隻本命珠,可以幫助他緩解痛楚。」
「那隻本命珠在你身上?!怪不得……」
怪不得謝盡蕪寫信說不許渡亡世家再追查本命珠的下落。
白璟大感震驚,然而眼下情況緊急,他還是坐在了石墩上,講起渡靈的要訣來。
這一法門與尋常修行者輸送靈力之法不甚相同。就像渡亡世家以引魂鈴引渡亡魂一樣,渡靈術耗費的乃是最純粹的心力。若有渡亡世家的內門心法,還可細水長流,可像葉清圓這樣對修煉一知半解的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心力衰竭而亡。
也難怪無論她怎麼講,謝盡蕪都不肯告訴她該如何為他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