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盡蕪終於在她毫無遮掩的注視中敗下陣來,他擱下硃筆,抬眼道:「怎麼了?」
葉清圓的眼中漫出笑意:「很早就想知道了,你分明習劍,為何也懂點靈之術呢?」
連指空畫符這種高階玩法,他都信手拈來。
「以前在希夷殿,什麼都要學。」
謝盡蕪的聲音很輕:「殿主曾殺過一名出身點靈世家的邪修,那人天資頗高,卻以符術誆騙百姓、大肆斂財。殿主受人之託,殺了那叛徒。事後,便得到一本秘籍。」
「只不過點靈之術入門容易,可若想學到以術殺人的程度,便要耗費許多年的光陰。況且這秘籍晦澀難懂,記載的俱是高階術法,大家都不愛學,殿主便只好將這項任務交給了我。」
謝盡蕪斂眉,眉宇間頗有無奈之色:「我那時已是二殿主,推脫不開。」
眾人皆道,希夷殿殿主手下掌管一群頂尖殺手,他本人也必定是個羅剎惡鬼。
可實際上,殿主不僅不惡,還總是笑眯眯地扮可憐。他生了胖胖的身材,圓潤的臉,訓誡屬下的時候眼神狠戾如刀,喝多了酒卻照樣被夫人擰耳朵哭著討饒。
那時他捧著一本破舊的經籍,西子捧心似的跑到謝盡蕪面前,可憐巴巴道:「小謝,小謝啊,好孩子,這些咒文你就抽空學了吧?殿主知道,你一直是咱們希夷殿最聰明、最有出息的孩子!今年除夕我求夫人專程給你包個大紅包,好不好?」
謝盡蕪渾身惡寒,再三推拒,終究架不住老殿主狗皮膏藥似的推銷,含恨收下了。
老殿主將經籍往他懷裡一丟,頓時就硬氣起來,扭頭就走,欠揍道:「後天有任務哈,你自己去硯繪山除妖,不許拒絕!」
現在回想起來,老殿主除了樣樣不好之外,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葉清圓從未聽他講過這麼多話,笑盈盈道:「那你好聰明,自學也能達到這種程度。」
「那時點靈世家已經分崩離析,族內秘籍流散世間,懂得畫符點靈之術的,不僅是我。」
謝盡蕪猝不及防被她含笑誇了一通,滿心的喜歡都快要從眼裡跑出來,口中卻含蓄道:「你也很厲害。」
葉清圓頓時就得意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啊。」
謝盡蕪笑著望她,殷潤的眼眸亮如星子。
他將畫好的符紙貼在庭院的各個角落,尤其在葉清圓居住的院子裡多貼了兩道。
「那你從前在希夷殿的時候,是不是很辛苦?」
葉清圓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的身影,聲音倏忽放輕。
「為什麼問起這個?」
「嗯……其實我聽說過那個地方的,一個依附於帝權,凌駕在所有世家之上的組織,有多少人擠破腦袋都越不過它的門檻。可是你剛進希夷殿的時候才八歲呀,然後只用了短短几年時間就當上了二殿主。所以我想,這一路走來,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頭的吧?」
枯敗的梧桐葉子落在庭院裡,蕭瑟秋風。
他輕笑道:「還好。」
總歸是過去了。
葉清圓不喜歡他事事都要憋在心裡,追問道:「給我講講嘛。」
謝盡蕪將筆墨都收好,垂睫思索一瞬,道:「平日裡都還好。」
「出任務的時候呢?吃什麼呀?睡在什麼地方呢?」
謝盡蕪輕聲:「吃飯。有時睡山洞,有時睡在樹上。」
他曾經捉妖殺鬼去的都是些極危險的荒蕪之地,食物有的吃就不錯了,接連幾天無法休息也是常有之事。
只不過他從不在人前提及自己經受過的事,沒有任何必要,像是刻意博取同情一般。因此挑了個最不值一提的來講。
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可葉清圓卻覺得很不是滋味。
因為是二殿主,所以要承擔比別人更多的責任。世人只道他天資絕倫,十五歲被殿主親手提拔為二殿主,羨煞世家子弟。可誰會在意這灼目光環之下,埋藏了多少
滾燙的血與淚?
原著里說謝盡蕪在希夷殿遭受過「近乎虐待的嚴苛訓練、精神重壓與心理的過度折磨」,所以,他冷靜且聰明,漠然又疏離,像是訓練完美的殺人機器。在查清滅族真相後,他的性情才會變得這麼極端,復仇手段才會如此殘忍。
那時都講他的心性大變,但追本溯源地講,這與他的成長經歷脫不開干係。
葉清圓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她坐直了身子,小臂交疊支在桌面上,湊近去看他的眼睛。
「所以,邪印發作時那麼痛也不肯講,明明有辦法緩解疼痛也不肯提。就喜歡自己硬撐著,是嗎?」
謝盡蕪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目光,頓了一息後,又抬起眼帘,眼神清亮地與她對視:「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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