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拂去臉上的花瓣,對顧九枝笑道:「對啦師姐,你知道大家都叫宋雨閣什麼嗎?渡真的明珠!哈哈!就他那張冰塊臉,說是魚眼睛還差不多!魚目混珠啊!」
宋雨閣聞言,當即笑意收斂。
他摘了棠花枝用力砸在雲山身上,對顧九枝道:「師姐,他們還說雲山是渡真的寶劍!哼,他也配。我看他是渡真百年難遇的攪屎棍還差不多!」
雲山一激靈,大叫道:「好啊!你竟然罵大家都是屎!宋雨閣你完了,我要去長老院告發你!」
宋雨閣惱得臉都紅了。他跳下樹來,撿起樹枝追著雲山打,一陣花雨簌簌。
「喂!宋雨閣,你幹什麼?!很痛的!」雲山邊跑邊笑著喊,「師姐!師姐救我啊!救我!小師弟他瘋了!」
顧九枝不理會他們,只笑吟吟地躺倒在草地上,眯起眼吃糖葫蘆。
原來這倆人就是渡真所謂的「明珠」和「寶劍」呀。
那渡真也要完了。
明珠碎裂,寶劍斷折。
記憶中那個活潑欠揍卻笑容明朗的少年,與眼前這個眉目冷郁之人的相貌逐漸重疊。
顧九枝靜靜地看著雲山。
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就好比皙白的瓷瓶上,最初只是起了細細裂紋。可是經年累月之後,終究會裂變成一道無法再修補的鴻溝。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裹著細雪的冷風吹過,袖擺都拂到一起。
遙遠得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顧九枝伸出手,想要抹去雲山肩頭的血,卻無論如何都擦拭不淨。於是放棄了:「我一直都覺得渡真的門服很漂亮,墨白兩色,恰如山水。它不該沾太多血的。」
「這麼多年過去,師姐竟還那麼優柔寡斷。」
雲山
搖搖頭,一如當年世家大考之後,他揮著筆試第一獎勵的烏木法器,嘲笑顧九枝太過心軟。
「不論今天的事要怎麼收場,我都會辦好長老院交代給我的這件事,徹底剷除謝家之人,永絕後患。」
「我雲山活了幾十年,從未錯過。縱使你今日要殺了我,我依然會堅持自己的想法。」他沉聲,一字一句,無比篤定,「師姐,我、沒、錯。」
顧九枝閉上雙眼,無力嘆息。
「你們幾個,不許再給這個渡亡的人輸送靈力!」
雲山高聲吩咐陣法旁的幾名渡真子弟,隨後偏過臉,對著顧九枝冷聲道:「既然這道陣法會將內中的人都困死,那就讓謝長生和謝盡蕪都死在裡面不好嗎?至少我還給了他們一次與族人團聚的機會。」
他話音落下,白璟身後的幾名渡真子弟卻紋絲不動,依舊在他輸送靈力。
雲山見狀不由惱怒道:「你們是聾了嗎?」
其中一人抬起眼,靜靜說道:「雲山長老,我們只聽家主的吩咐。」
顧九枝輕聲道:「雲山,等陣法裡面的人出來再說吧。」
「你們!」
雲山拂塵一揚,就要親自上前解決,倏忽卻聽劍風凌厲,他悚然一驚立刻旋身躲避,卻見一柄雪亮的長劍將他手中拂塵割斷成截,插。進了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謝盡蕪走出法陣。
他顯然也受到了法陣的影響,臉色蒼白,神情陰鬱而冷肅:「認得這是誰的劍嗎?」
雲山睜大雙眼,尚未開口,顧九枝卻眉目一凜。
——那是謝長生的劍。
謝長生死了嗎?
顧九枝睫尾輕顫,隔著雪簾輕輕沖白璟身後的弟子們稍一頷首。眾人撤手離開,只留著白璟一人堅守此地。
雲山冷笑道:「師姐為何此刻停手?這時候不擔心陣法反噬了?」
「雲山,」顧九枝淡聲道,「你難道還沒有發現,進入陣法的弟子全都是你們長老院的人嗎?」
雲山擰著眉凝視著她,一瞬的思索,竟是串聯起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昨晚進入陣法的弟子全部都是長老院的人,他們早已被陣中冤魂打上印記,一旦陣法失控,冤魂反噬,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些人。
所以,顧九枝才果決利落地命令眾人撤手,不必再管。
除掉這些長老院的人,本就在顧九枝的計劃當中。
雲山的心跳漏了一拍,如被一塊大石壓中,手足霎時冰冷,難以置信地指著她道:「顧九枝!你,你竟是想藉此次機會清除異己?!你這狠心的——」
謝盡蕪沒有耐心再等他廢話,當即提劍縱身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