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尋常的像火爐上的白粥一樣。直到忽然有一群不認識的人,毫無預兆的來到了東北角這間矮房前。
大橘被這麼多人嚇了一跳,嗷嗚嚎了一聲躥上了房梁。阿澈悻悻的站起身來,戒備的打量著面前這群人,問到:「你們是誰,來我家做什麼?」
為首一人是個穿蟒衣的內官,他走到阿澈面前,撩袍直接跪下道:「奴婢司禮監掌印張寅,恭迎殿下回宮。」
啥玩意?阿澈抽了抽嘴角,尷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避開跪著的那人,走到夏綾身邊,小聲說:「喬喬,那個人,說什麼呢……」
夏綾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縮在阿澈身後說:「阿澈,咱們是不是得去把薇姨找過來?」
傅薇卻已經回來了。
她仍穿著那身漿的掉色的粗布衣服,因為幹了一天的活,雙手在涼水的浸泡下有些發紅。在她走過來時,那些穿錦衣的內官,無聲的讓出一條通路讓她走過,臉上帶著恭敬與卑微,襯得傅薇有種格格不入的蒼白。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蟒衣內官,開口道:「張掌印,您起來吧,地上涼。」
張寅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卻仍欠著腰背,恭謹的眉目下,又掩不住眼神中的滄桑。
「多謝姑娘。您總算是……熬出頭了。」
「熬出什麼頭了,早就熬不出來了。」傅薇淡淡一笑,語氣卻很冷淡,「掌印,現在見我,連句薇丫頭都喊不出了麼。」
張寅垂眸道:「奴婢不敢再直呼姑娘的名諱。」
傅薇冷冷看他:「張掌印,你可真是個好奴才。」
「姑娘說奴婢是,那奴婢就是。」張寅的語調並未有什麼起伏,「待二皇子認祖歸宗,姑娘您定了封號,要怎麼處置奴婢,奴婢都毫無怨言。」
傅薇不願再與他說話。她看了看守在檐下的兩個孩子:「阿澈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傅薇同阿澈進了屋,她坐在炕上,輕輕將阿澈拉到自己跟前。
這個孩子,是折磨了她兩天兩夜才生下來的。剛生下來的時候,小的跟只小貓一樣,怎麼一晃,就長這麼高了。
她也再不是個小女孩了。
傅薇將手搭在阿澈肩膀上,柔和的上下撫了撫,眼底卻沒有笑意。
「阿澈,你不是說,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麼。那今天,我就把你當成個大人,同你說幾句話。」
傅薇摸了摸阿澈的臉:「我知道,上次咱們吵架之後,你心裡就不舒坦,你在等我來跟你解釋,告訴你那只是在氣頭上說的渾話。可是阿澈,那就是我的心裡話啊,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生下一個我完全照顧不了的小小孩。」
「我並不是一個好的母親,也時常擔心,擔不起照顧你的責任。但從今天起,你可以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了,希望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沒有讓你太過委屈就好。」
阿澈茫然的看著傅薇,她說的這些話,仿佛都是在同他道別。他心裡慌了,緊緊拉住傅薇的手,帶了哭腔:「娘,你別跟我說這些,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娘……」
傅薇搖了搖頭。
「阿澈,進宮之後,你會見到你的父親。他是這世上最有權勢的人,你要敬他,愛他,那個人會帶你去看,你在浣衣局這個小院子裡想像不到的天下之廣。你現在的難過,跟你將來要看到的事情比起來,都太微不足道了。所以,你跟他們走,忘了浣衣局,也忘了有我這個娘。我陪你走的路已經到頭了,之後的路,該去同你的父親一起了。」
阿澈揉了揉眼睛:「娘……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嗎?」
他以為傅薇只是在逗他,想盡了辦法往傅薇懷裡鑽,只要傅薇心一軟,抱一抱他,那些話就都不算數了。
傅薇沉默的忍受著阿澈對她的親昵,最後將他一把拉開,狠狠向阿澈身上一推,喝到:「走!」
夏綾在門外聽到傅薇近乎變了聲的呵斥,心裡泠然打了個激靈。
沒多會,只阿澈一個人從房中走了出來。他眼眶有些紅,看起來像一隻迷了路的小狗。
可他還是對夏綾咧出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喬喬,別擔心,都沒事的。」他拉了拉夏綾的手,手指很涼,「我娘好像有點不高興,你幫我哄哄她。我就跟他們去一下,去完了我就回來,咱們還都跟從前一樣。」
夏綾只是*糊裡糊塗的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阿澈說的話到底哪句該信,哪句不該信。
「那你先把粥喝了,免得回來晚了,又要餓肚子。」
阿澈搖搖頭:「算了,我吃不下。我早點去,這樣還能早點回來。」
夏綾目送著阿澈跟著那群人一起離開,直到過了轉角,再也見不到人影。這間矮房又恢復了冷冷清清的沉寂,只是少了個人,顯得空落落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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