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拎著水果進了驛館。
前堂中的陳設很樸素,從裝潢來看便知宿在此處的價格不會很高,多為進京赴考的寒門讀書人借居於此。而此時春闈未至,驛館中的生意便冷清許多。
二人方一踏入前堂,卻忽聽樓上傳來一陣喧鬧聲。
夥計正在大力拍著二樓一間房間的門,透過巍巍震顫的門板高喊到:「喂,裡面的!房費已經賒了三日了,再補不上我可要趕人了!」
不多會門便被敲開了,一人拄著拐蹭了出來,一條腿用白布纏的跟粽子一樣。只見那人賣慘道:「這位小哥,您看我的腿都被狗咬成這樣了,就拜託您寬限幾日,到了月底我立刻補上,成不?」
驛館夥計一時語塞,對個傷殘人士下手也太不光彩了些。可對方若不付錢,東家來收帳的時候就得他自己墊,於是心一橫道:「你這窮酸舉子,又不是我讓狗咬你的,住不起店便出去睡大街吧!」
他說著便衝進了房間,將一床被褥從二樓直接扔了下來。
夏綾同莊衡對視一眼,這「窮酸舉子」不是那日的鐘姓文官還能是誰?這又是在搞什麼名堂?
眼見那夥計還要發難,莊衡先一步上了樓,在夥計肩上拍了拍道:「這可不是什麼窮酸舉子,堂堂吏部文選司的官員,豈是容你折辱的?」
夥計抬頭看了眼莊衡,便知道此人不好惹,此時又聽說自家店面竟住了位官老爺,立時腿軟啞火了。
夏綾這時接上,同那夥計道:「他欠你多少房費?我出。」
兩人軟硬兼施將夥計打發了,才將目光落在那吏部文官身上。這人正抱臂倚著門框,一臉看戲的玩味。
鍾義寒懶散的勾起一絲笑,對這兩人道:「莊大人,喬公公,讓您二位見笑了。有什麼話請進來說吧。」
【作者有話說】
重要人物出場!撒花!
第41章 登門拜訪
◎「阿澈,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狗呢?」◎
門一關上,鍾義寒那隻裹成粽子的「傷腳」立刻落了地,步履生風。他這條腿本就連血都沒見,過了這一夜,怕是淤青都好了大半。
見到兩位不速之客放在桌上的水果,鍾義寒自嘲的一笑:「真不知下官是踩了什麼運道,這甫一回京,竟能勞煩司禮監和北鎮撫司兩尊大佛。」
他這調侃的語氣讓夏綾有些不舒服。與昨日相較,此人似乎完全變了個模樣,對錦衣衛與內官的畏怯蕩然無存,不像是塊好啃的骨頭。
可畢竟是有求於人,夏綾放下姿態到:「鍾大人,在下冒昧登門,叨擾您了。」
鍾義寒給兩人倒了水,一聲太息:「您二位要是不來,我在這裡倒還能賴上些日子,可如今,我怕是今天就得捲鋪蓋走人嘍。」
夏綾不解:「大人何出此言?您既亮明了身份,店家還敢轟您不成?」
鍾義寒淡淡笑道:「在下囊中羞澀,這帳是非賒不可的。窮舉子做這事還情有可原,可當官的仗著身份占小民的便宜,忒沒意思。」
莊衡順勢道:「鍾大人若是急於尋落腳處,莊某或許可以幫上一二。」
鍾義寒吹了吹杯中的熱水,笑道:「莊大人是想賄賂在下?」
夏綾心中一緊,這人看似溫和,可句句都帶著刺。若真是扣上了賄賂的帽子,今天這事可就說不清了。
不想莊衡卻並未忌諱,迎著鍾義寒的目光道:「不錯。實不相瞞,昨日御犬傷人之事,是在下的失職,還望能在大人您這裡息事寧人。請鍾大人開個價,只要莊某能負擔得起,絕不還口。」
鍾義寒只是若無其事的品著熱水,指節無序的在膝蓋上打著節拍。夏綾背後已起了一身冷汗,心裡不禁有些埋怨莊衡,他也太魯莽了,萬一對方非但不答應,還抓了行賄的把柄,豈不是徹底僵住了嗎?
片晌,鍾義寒放下水杯道:「那好,就請莊大人幫在下付上半年的房租吧。」
莊衡果真沒有還口,掏出錢袋子數了如數的銀子,放在鍾義寒面前。
鍾義寒微一點頭,卻並沒有碰那些錢:「莊大人寬心,在下既然收了這封口費,自然會把嘴守嚴實的。」
這就……了結了?夏綾覺得自己的腦子壓根跟不上這兩個人,唯一能理解的事情就是,莊衡這回的錢袋子,不是上次那個騷包的粉色了。
莊衡起身拱了拱手:「那鍾大人今日打算宿在何處?若不嫌棄,北鎮撫司有兩間便房可讓您歇個腳。」
「不麻煩了。」鍾義寒起身伸了個懶腰,「您那詔獄在下可不敢自投羅網,我去吏部衙門湊合一晚上便罷了。」
鍾義寒的送客之意已很明顯了。夏綾跟著莊衡出了驛館,整個人卻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莊大人,你膽子也太大了!錦衣衛去賄賂文官,若他方才沒答應,你不得被罵的遺臭萬年?」
莊衡只是波瀾不驚的答:「他會收下的。」
「你怎麼知道的?你之前認識他?」
「不認識。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