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寧澈這才又訕訕躺回去,「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夏綾走出去,正看到何敬端了一隻小琉璃碗過來。她將碗接過去,卻涼的扎手。
「這什麼?」夏綾掀開蓋子一看,裡面竟是一小碗冰鎮著的剝了皮的葡萄。
她皺了眉:「就讓他吃這個?這是成心不想讓皇上的病好了嗎?」
夏綾沒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其實有些重。
何敬無論如何都不敢接這傷害御體的罪名,忙跪下道:「姑娘恕罪,奴婢萬萬不敢做有損御體之事。是主子覺得身子炙得慌,別的什麼也吃不下,才讓奴婢送一碗冰葡萄進來。奴婢也知道這東西寒涼,可也萬不敢違逆主子的意思啊!」
「掌印,您做什麼呀。」夏綾將他扶起來,「我沒有怪您的意思,可是皇上要再吃碗涼的下去,把火給激起來可如何是好?」
何敬沉吟:「可主子那邊……奴婢也不敢自作主張。」
夏綾皺了皺眉。這意思是,是把球拋給自己了?
她突然發現,寧澈現在就像個沒人管的孩子,由著性子亂來。乾清宮的內侍就算做事再精細,也只是伺候人的,不是照顧人的。
夏綾問:「那現在這誰能說了算,娘娘會過來嗎?」
何敬低聲答:「姑娘,皇后娘娘許久不來乾清宮了。以往遇到這種時候,也從沒來過。」
「真是……」夏綾心裡罵到,這過得都叫什麼日子啊?她抱著何敬踢給她的球,覺得也有些燙手,她並不想讓自己顯得跟一個能管著皇帝的人一樣。但她也不想縱著寧澈發著燒再吃一肚子涼的進去。
「您再送碗熱粥過來吧,一會我勸勸他。」
*
夏綾端著吃的回來的時候,寧澈正抱著被子蜷成了一隻蝦米,不時發出兩聲哼哼。她將吃食放在離床不遠處的小桌上,彎下身子問:「起來吃點東西,自己能坐起來嗎?」
寧澈哼唧著點了下頭,又緩又慢的爬起來。夏綾拿了個軟枕墊在床頭,讓他倚著舒坦些。
做完這些,她將漆盤上的粥碗端過來,坐到床邊的凳子上:「喝點粥。」
寧澈半死不活的靠著軟枕,臉色有些不悅:「我不想吃這個。」
「那吃你那碗冰碴子?再給你吃竄了。」夏綾的態度很堅決,「喝點溫補的一會好吃藥。你要能把這一碗都喝完了,可以獎勵你吃一顆。」
寧澈的嘴角抽了抽,這種感覺很陌生。多少年了,生病的時候他向來由著性子怎麼作怎麼來,那是一種很陰暗的心理,用濫用權力的放縱來彌補身體上的難受。這一瞬間他忽而意識到,有人願意管他了。
寧澈心裡一陣狂喜,像洪水一樣泛濫,另一種陰暗的心理又瞬間掌控了他,他特別特別想撒嬌。
寧澈嘟了嘟嘴:「嗯哼,我是病人,就讓我吃一點嘛——」
「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夏綾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噁心,「等你病好了想怎麼吃都行。」
「那吃三顆。」
「一顆。」
「兩顆?」
「行吧。」
夏綾無奈做出了讓步。她低頭攪了攪碗中的粥,覺得溫度合適了想遞給寧澈,抬頭卻看見對面的人伸著脖張著嘴,看著跟半身不遂一樣。
「你幹嘛?」
「不是要餵我麼?」
「你多大了!」夏綾把碗放在他手裡,「好好端著,自己吃。」
「哦。」寧澈很委屈,只能老老實實的端著碗自己吃起來。
等寧澈喝完了整碗粥,夏綾說話算話,端來冰葡萄給他吃。可吃過兩顆後,寧澈又耍起賴來,一定還要再多吃一顆。
夏綾耐不住纏,還是應了他。
這頓東拉西扯的飯吃得夏綾很心累。寧澈消停後,她終於鬆了口氣,坐到軟榻上也戳了幾顆剩下的冰葡萄吃。
「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一會你趁熱喝了。」
藥其實早就好了,已經在碳爐上煨了一會。何敬一直在暖閣外守著,此時聽見裡面提到了藥,立刻取了藥碗呈送進來。
當皇上單獨和綾姑娘在一塊時,只有他能在近前伺候。可是這獨一份的差事讓何敬當的十分痛苦。雖然他知道綾姑娘勸陛下的方式會和別人不太一樣,可如此直白的生懟,還是讓他心裡發顫。
「主子。」何敬在御榻邊跪下,將藥端的與床同高。
好在在喝藥這件事上,寧澈一貫十分自律。他憋著呼吸一口氣將苦藥湯都喝盡了,末了往漆盤上一摔,生無可戀的仰回到軟枕上:「真他娘的難喝。」
這碗苦藥湯讓寧澈冷靜了許多。外面天色幽沉,雖然他很不想夏綾走,可理智還是勝過了私心。他不能放縱自己就這麼依賴著夏綾,海市蜃樓再好看,也是虛無的。
「喬喬,你回去吧,一會我應該要睡了。」
夏綾以為他是累了,站起身說:「那好,明天我再來看你,好好歇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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