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靈山衛發銀子給趙大成,是故意用他兒子的死來掩飾什麼,從而封他的口,息事寧人?」
夏綾一縮脖子:「我可不敢這麼說。我只是覺得,表面上看*起來過於合理的事情,實際上可能並不是那麼合理。」
「皇上,臣其實,還有一事想啟奏。」莊衡在此時適時開了口,「此事臣也只是有些懷疑,本想有更多實證後再向您稟報。可方才聽夏姑娘這樣一說,臣以為先說出來供陛下度量,也並無不可。」
「說。」寧澈言簡意賅。
「臣在審訊趙大成時,他斷斷續續說了些靈山衛遇襲的情勢。從他交代的狀況粗看,靈山衛被倭寇侵擾的實際損失,與山東都司報上來的損失很不一樣。」
寧澈的目光陡然犀利,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
「你是說……」
「少很多。如果趙大成所言為真的話,那山東都司管朝廷要的撥款數字,遠高於山東實際被倭寇侵擾的損失。」
寧澈的眉宇間染上了一層濃重的陰翳。若此事為真,那多出來的那些救濟銀,究竟進了誰的口袋?
「那這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莊衡答:「稟陛下,臣以為此事若是真的,那牽涉必定甚廣,大張旗鼓的查不免會打草驚蛇。若此事是假的,用子虛烏有的事情去開罪官員,也勢必會寒了清廉正直之人的心。故而臣以為,可先去當地偷偷的摸一摸情況,再做定奪。」
「准奏。那你著手去辦吧,選幾個靠得住的心腹,切莫走漏風聲。」
「是。只不過……」說話辦事一向果決的莊衡,在御前奏事的時候竟然猶豫了。
寧澈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皇上,還有一事……」莊衡破天荒有些吞吞吐吐,「這山東的布政使司,畢竟是紀文征紀大人,臣這樣背地裡去查……好麼?」
此言一出,四座皆寂,莊衡與夏綾四隻眼睛不約而同都落在了寧澈身上。
這是,要偷摸著查老丈人家底了?
「不是,你們都看我做什麼?」
寧澈乍一下被推進了尷尬的漩渦中央,很不自在。紀文征是皇后的父親沒錯,但寧澈跟自己這位丈人爹,真的沒多熟。最近一次見面還是三年前,祖母莊靖太后還在的時候,曾以紀氏家宴的名頭,召紀文征進宮探望過皇后。
寧澈印象中,那是個相當謹小慎微的人,跪他的時候身子伏的很低,問什麼就答什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些年,他在地方上的政績平平,寧澈並未因他與皇家沾親而偏袒過他分毫,其實說白了,跟尋常的上下級關係並無什麼區別。
寧澈清了清嗓子:「該怎麼查就怎麼查,朕想要的只是個真相,並未刻意針對於誰。」
「不過……」他思量片刻,又補了一句,「若是你的人真的見到了紀文征,在不透露查什麼的前提下,給皇后帶封家書吧。」
因到了白日,乾清宮中有人各司其職,夏綾不便老在殿裡面杵著,莊衡告退的時候,她就也跟著出來了。
她送莊衡走到乾清門,順便問了他兩句鍾義寒的事。莊衡看了眼身邊用力在憋笑的人,不得不又感嘆了一遍鍾義寒這爛到家的人緣。
「夏姑娘,臣怎麼覺得,您走路好像有些不利索?」
「嗐,」夏綾不由自主的捂上了自己的後腰,「昨天夜裡出了點事故。莊大人,那我就不送您了。您這段時日辛苦,但給娘娘帶家書的事還拜託您上心,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還請不吝吩咐。」
莊衡頷首,兩人各自施禮後,道了告辭。
夏綾站在乾清門前扭了扭腰,疼的她還是倒吸了口涼氣。她覺得自己帶病上值也不是什麼高貴的品質,於是往左拐,到乾東五所去找方苒。
方苒在尚宮局有一間她自己的住處。今日正趕上休沐,於是她一早便起來,將自己的房間收拾一番,以讓這段時日在宮廷中忙亂的生活顯得從容一些。
「苒苒?」
方苒聽到聲音,回過身來,見有個白淨的小內侍正從門口往裡探頭。
「綾兒!」方苒笑出來,趕快把門推開,請夏綾進來。
夏綾板著身子進了屋:「苒苒,我後腰上可能是傷著了,你幫我看看,厲不厲害。」
「啊?」方苒皺了眉頭,「那你趴床上,我給你瞅瞅。」
夏綾脫了帖里趴到方苒的床上。其實當內侍這段時間,她倒是很自得其樂,畢竟跟宮女相比,內侍能做的事情還是更廣泛些。但到了這種時候,做內侍不好的地方就顯出來了,遇到個病啊傷啊的,夏綾是不指望乾清宮能有什麼人給她搭把手了。
方苒將夏綾後腰上的衣服撩起來,嘶了一聲:「綾兒,你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