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義寒上前一步,俯身拜下,朗聲道:「吾皇萬歲。」
可許久都未聽得上首傳來回音。
有勺子輕輕碰著瓷碗的窸窣聲傳來,皇上似乎是正在吃什麼東西。
鍾義寒不敢抬頭,只得這樣跪著等。細密的疼痛開始密密麻麻的爬上他的膝頭,膝蓋這東西可真是金貴,遠不如腳底板抗造。
瓷碗擱在桌上嗒的一聲輕響。鍾義寒方聽得上首傳來聲音:「鍾義寒,庚辰科的探花?」
鍾義寒俯身答:「是,聖上英明。臣確為庚辰科一甲第三名。」
「噢……」上首那人輕輕敲著桌面,「你一個吏部的文官,怎麼混到緝捕倭寇的事裡去了?」
鍾義寒對答道:「回陛下,此事實屬偶然。昨日端陽節,臣在城外偶遇正在辦案的莊衡大人與小喬公公,便得知了有倭賊暴露行蹤之事。因臣對倭國有幾分了解,便有心想看看這賊寇的真面目,故一直守在街巷中,不想真的碰見了小喬公公正在追捕賊寇,於是便出手搭了把力。」
鍾義寒猜測,皇上接下來或許會問他為何對倭賊之事如此上心,或是對後續的審訊有何看法。不想,卻聽皇上問到:「唔?昨夜小喬一直都同朕在一處,可你怎麼卻說他同你在一起呢?」
嗯?鍾義寒疑惑了。昨夜他與小喬公公一桌吃酒,那是千真萬確的事,是陛下的記憶錯亂了麼?
可他也不能直接回懟,於是委婉的答到:「稟皇上,臣並無虛言,莊衡大人亦可為臣作證。」
「是麼?」
隨後,莊衡的聲音便從身邊響起:「陛下所言極是,小喬公公昨日確實一直同陛下在一處。」
鍾義寒徹底迷茫了。莊衡大人也不像是會信口開河的人啊,可他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呢?這這這,是要把欺君的帽子往自己腦袋上扣啊!
鍾義寒深吸一口氣,自己的清白定是要辯上一辯的。他正義凜然的抬起頭準備上諫,可當看清了面前的人,他這一口氣差點折在嗓子眼裡。
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呢。
仿佛一隻炮仗直接從耳邊炸開了,鍾義寒被震了個金光燦爛滿天星。
夏兄弟……什麼鬼??
寧澈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側的眉毛微微挑起:「義寒兄,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一句兄台把鍾義寒直接踹到了三九天的雪地里。他一頭磕在地上,崩潰道:「陛,陛下,臣萬死,臣罪該萬死!」
昨天晚上,他都做了什麼來著?
他甚至開始想,是走流程等著到午門外被砍好,還是回去後直接一根白綾上吊比較痛快。
寧澈抱起手臂:「行了,朕呢,也不是個愛記仇的人。既然都是熟人,那就賜死……」
鍾義寒覺得自己已經涼了。
「哦不是,賜座吧。」
這太刺激了。鍾義寒生怕接下來還有什麼坑,只叩首道:「臣,哦不不……罪臣不敢。」
寧澈這句賜座倒是真心的,但見彼人不領情,自己也不能硬勸不是?
「你要是樂意跪著,那朕也不勉強。」寧澈向何敬看了一眼,「你把那杯東西端上來讓他喝了吧。」
鍾義寒人都麻了。一杯,什麼東西?看這架勢不還是要賜死的意思麼?
暖閣中寂寂無聲,直到何敬用漆盤端了一碗琉璃盞盛著的冰酪給他。
寧澈道:「天氣暑熱,諸卿公務辛苦,朕特地備了冰酪給各位解解暑。莊衡跟小喬都有,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鍾義寒謝過恩,戰戰兢兢的將琉璃盞端過來。末了又聽皇上補了句:「沒毒。」
有了這句話,這碗冰酪鍾義寒是非吃不可的了。他開始有些後悔,方才自己為何不順坡下驢的坐下得了,這麼跪著吃下這碗冰碴子,就算他的肚子答應,膝蓋也快要造反了。
還是夏綾最容易心軟。她知道寧澈本來也沒多生氣,只不過昨天過得太憋屈,想痛快痛快嘴。但鍾義寒這個人吧,就是總有本事讓事情變得更糟。
夏綾搬了個圓凳放在鍾義寒身後:「鍾大人,您先坐下吧,不然皇上老得低著頭和您說話,也怪難受的。」而後她又看向何敬:「掌印,這冰酪還有麼?我瞧著皇上的暑氣也還沒消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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