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片刻,莊衡低頭答到:「微臣視陛下為君父,是臣甘願赴湯蹈火效忠之人。」
寧澈搖了搖頭,卻道:「可朕對你,卻不是這個樣子。」
他從御案後走出,自己搬了張方凳,放倒後坐到莊衡跟前,這樣便與他幾乎同高。
「莊衡大哥。」
莊衡悚然抬眸:「陛下,臣不敢……」
寧澈卻抬手打斷他:「朕就再這麼稱呼你一次,日後絕不會讓你難做。」
莊衡低頭,內心似有百江湍流,湯湯而過。
「莊衡大哥,在我心裡,你是為數不多,能讓我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捫心自問,寧澈這番話里不能說沒有收買人心的成分在,但真情實意至少也能占了九分。
彼時在寧波衛海防營,他與莊衡同效力於長官戚嵩的門下。
兩人同住一方營帳,床鋪挨著床鋪,但因皆不是愛言談的性子,不過是點頭之交。
直到有一次,莊衡被幾個年長的兵痞子圍住欺凌,正被寧澈撞見。他本不欲多管閒事,卻偶然聽其中一人啐了莊衡一句,罵他是沒娘的野種。
「沒娘」兩個字刺進耳朵里,讓寧澈心裡某一處的邪火轟然燃起。他火冒三丈的衝過去和那幾個人扭打在一塊,不過因為年齡小,到軍營中的時間又短,他與莊衡其實就是被單方面揍了一頓。
但那次之後,兩個少年人倒迅速的熟識了起來。
莊衡肯吃苦,寧澈愛動腦子,兩人總是最早起來到校場上跑圈,迎著朝陽談天說地。到了晚上卸甲收營後,寧澈又會拿出自己的筆記,與莊衡聊上許久他對海防的設想。
寧澈長得俊俏,談吐又不俗,莊衡隱隱覺得,與他交好的這位小兄弟,應該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但他又不明白,但凡家中有點門路的人,誰又會來軍營里吃這份苦呢,所以也不敢瞎猜。
只不過,他還是給寧澈起了個諢號,私下裡管寧澈喊「夏小爺」。
寧澈在起居上確實是要嬌貴許多。
軍中的伙食他吃不太慣,每次都將菜里的乾魚干蝦撥掉,只吃底下的那點米。寧可餓著,他不喜歡的東西也不多吃一口。
而莊衡那時候長得很瘦,個頭又高,一人份的伙食總是吃不飽。於是寧澈不吃的那些東西,全都進了他的碗裡。
寧澈看著莊衡吃飯的樣子直發笑,開玩笑道:「若是讓你以後跟著我混飯吃,你跟不跟?」
莊衡想都沒想便答:「跟啊。」
對於這位夏小爺,莊衡心裡是服氣的。他聰明又有主意,總是能從細枝末節處找到問題的關鍵,用巧勁,而不是蠻勁。這讓莊衡覺得,跟著他走,總歸不會走錯路的。
莊衡本以為,日子能一直這麼過下去。掙些軍功,攢些餉銀,等哪天不在軍營了,就跟著他的夏小爺謀些別的營生,總歸自己很樂意聽他的差遣。
轉折點發生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倭寇襲擊。在那場戰鬥里,守將戚嵩戰死,海防營遭受重擊。
這件事驚動了時任浙直總督。部堂大人親自來到海防營巡察,與他同來的,還有幾個身著錦衣的軍衛。
莊衡寒酸的搓了搓手,那幾個軍衛腰間別著的那把花紋繁複的佩刀,讓他艷羨不已。
莊衡低聲對身邊人道:「喂,小爺,你看他們那把刀,可真威風。」
誰知夏小爺卻心不在焉的說了句:「哦,就那樣吧。」
那天收營後,夏小爺沒有回來。莊衡卻悄悄看見,他進了那幾個錦衣軍衛的營帳,再也沒有出來。
翌日天明,日出滄海。部堂大人的兵馬行將開拔,只是隊伍里,多了一輛重兵護衛的馬車。
人馬開動,莊衡卻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股虎勁,直衝進隊伍里,衝車里的人喊到:「喂,你不是說要帶我混飯吃的嗎,還作數不?」
就在他差點要被打出去時,車簾忽而掀開,露出那張他熟悉的臉。
夏小爺打量了他片刻,從車廂里探出半個身子來,沖他道:「上來。」
莊衡片刻沒有猶豫,破開攔著他的人群,跳上了車轅。
寧澈同身邊的錦衣衛勾了勾手指,要了對方腰間的那把佩刀。
他將這花紋繁複的刀遞給莊衡,笑道:「記住了,這把刀叫繡春刀。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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