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呢?」尤娜突然道。
單無綺停下腳步。
她回頭:「什麼?」
「你不如一輩子不回來!」尤娜尖利地說,「牆外只有異種,但牆內……已經比牆外更加危險。」
單無綺笑了一聲。
「感謝你的關心,尤娜。」她笑道,「你果然是個好女孩。」
尤娜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沒有關心尤娜的反應,單無綺回過頭。
她走到鐵平康面前:「這是赫勒瓦爾的骨灰嗎?」
「是的。」鐵平康垂下眼睛。
他剃著寸頭,五官狂狷不羈,神色卻沉靜悲憫。
「人類的異化條件至今不明,根據規定,所有沾上異種□□的東西,都要統一銷毀。」鐵平康說,「三年來,外城的異種侵襲愈發頻繁,異種樣本無需送往研究所,便可直接就近焚毀。」
他將骨灰罐交給單無綺:「我單開了一台焚化爐,把他的遺體單獨燒毀。他沒有親人,遺產只夠買半個墓碑,麥堯專員自掏腰包,補上了另一半的錢。」
單無綺沉默數秒:「能報銷嗎?」
「不能。」鐵平康搖頭。
「他流了許多眼淚。」鐵平康補充,「他是唯一在在墓碑前痛哭流涕的人,而且,他和死者素不相識。」
*
單無綺將那沓論文交給閻銀華。
閻銀華嘆了口氣:「我會把它轉交給研究所的。」
單無綺盯著閻銀華的紅髮。
「銀老頭,」她說,「你還是不戴假髮更順眼。」
「是嗎?」閻銀華把紅髮摘下來。
他對著窗玻璃打量自己:「哎呀,在我的審美看來,有頭髮的我更加英俊,很有年輕時的模樣。」
他摸出一本相冊。
「看,這就是我。」他翻開一頁,大拇指摁在一張合照的某個面孔上。
「這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閻銀華唏噓道,「那時的我還很年輕,首長也還是個毛小子。我是團結部的調查員,他是共榮部的研究員,我們和其他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在研究所的大門前,拍了一張大合照。」
單無綺湊過去。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
人類第一基地建立在舊人類文明的廢墟上,二十三年前,文明復興的進度還停留在工業革命時期。
照片上,年輕的閻銀華勾著少年首長的肩膀,首長那時還沒有蓄起鬍鬚,深邃冷厲的五官清晰可見。
這張大合照上有很多人。
單無綺甚至找到了年輕時的赫勒瓦爾。
「他們真俊。」單無綺輕聲說,「仿佛在相片上活著似的。」
「年輕的時候,誰不是意氣風發?」閻銀華笑呵呵道,「只是人終有老去的一天,這個時候,就該把火炬交給年輕人了。」
單無綺盯著閻銀華:「你有點傷春悲秋。」
「我已經五十三歲了,體諒一下我吧。」閻銀華沒有反駁。
「基地的退休年齡是多少?」
「五十五歲。」
「等你退休,你的位置給我坐。」
「真是獅子大開口啊。」閻銀華扭過頭,單片眼鏡後的眼睛看著單無綺,「兩年時間,你頂多從見習員升到司長。」
「我離司長只差一票了。」
「鳥兒被釘死在標本板上前,以為自己擁有整片天空。」
「……」
「你已經被流放過一次了。」閻銀華深邃地看著單無綺,「壁外調查即將重啟,先做好眼下的事情吧,無綺。」
第9章 雙重人格
此後,單無綺一直在接受培訓。
單無綺失去了記憶,她的大腦記得的,只有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
如果作為一個普通人,單無綺已經可以獨立生活。
但她加入了調查司。
調查司是死亡率最高的司室,僅有的生活常識無法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但單無綺的表現十分優秀。
她與其說在培訓,不如說在復健。
尤娜負責監督培訓進度。
當尤娜看到單無綺閉著眼睛,憑手感就能把狙擊槍拆解並組裝時,尤娜立馬意識到,作為首長曾經的副官,失憶的單無綺和拔牙的老虎絕不能畫上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