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枝唇角禮儀性地一彎:「謝謝劉伯母。」
「對了,老張呢?」林雯看著空蕩蕩的病床問。
劉眉:「哦,他現在去外頭抽血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說罷,這時候門把手擰了一下,走進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病號服,長相斯文,戴著副黑框眼鏡,因為上了年紀,鬍子有些發白,但絲毫不影響他儒雅的氣質。
他開門先瞥見了林雯,隨後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許南枝。
他愣了愣,隨後虛弱地咳嗽兩聲,笑道:「你們來了。」
「哎喲,老張,這麼多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啊。」林雯說。
「什麼老樣子啊,」張思德坐到病床邊上,「我現在就是個病秧子。」
說完,他還咳嗽了一下,像是在證實他的話。
隨後他看了眼許南枝,像是剛注意到她似的,和藹一笑:「這是南枝吧,都長這麼大了。」
許南枝看著他,但是沒有回話,林雯見了,忙道:「對,這是我女兒南枝,聽我婆婆說她小時候經常住你家,真是多虧了你照顧了。」
張思德笑著擺擺手:「見外了,我也沒怎麼照顧。」
接著他們又寒暄了幾句,許南枝在邊上站了一會兒,突然道:「媽,我舞蹈室還有課,就先走了。」
說完,許南枝也不管別人怎麼說,開了門就出去。
林雯見了,面上有些尷尬,然後也追了出去。
她一把拉住許南枝的胳膊。
「南枝!」
「怎麼了?」許南枝蹙著眉頭問,「還有什麼事嗎?」
見許南枝有些淡漠,林雯忽然道:「媽知道,你看到張思德就會想起小時候不在爸爸媽媽身邊的日子,但不管怎麼說,人家對你也還算照顧,你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周圍來往的人多,林雯怕被人看笑話,特意壓了壓聲音。
「照顧?」許南枝默了默,隨後道,「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謝謝張思德了是嗎?」
林雯不明白,許南枝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張思德,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在她看來這樣的舉動太失禮了。
「你好歹問候人家兩句啊。」
「問候什麼?」許南枝語氣忽然有些急,「問候他什麼時候死嗎?他死了我自然會出席給他隨禮,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聽許南枝越說越離譜,林雯心裡也有了些火氣,聲音也高了幾個分貝。
「許南枝!」林雯喘著氣,不敢相信這是她女兒能說出來的話。
「你看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你是瘋了嗎?!」
許南枝平復了一下情緒,閉眼又睜開,冷冷道:「答應你來看他,才是我做過最瘋的事情。」
說完,許南枝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林雯愣在原地。
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好了,都別看熱鬧了,幹活兒去吧。」
護士台聽見醫生這麼說,趕緊收回自己看好戲的眼神,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查房表。
「是,江醫生。」
-
許南枝心情複雜地進了衛生間。
她將包放在一邊,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了一捧水,低頭朝自己臉上撲。
水的冰涼讓她理智回攏了一些。
許南枝手撐著盥洗台,無力地垂著腦袋。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麼強硬的態度同林雯說話,平時無論怎麼樣,她都會顧忌林雯母親的身份,該給的禮數從來都不會少。
而她一向害怕麻煩,所以對待別人也向來是做好了表面功夫,讓人挑不出錯處。
可面對張思德,那些理智瞬間就支離破碎。
她比誰都明白,那樣一張儒雅的面具下是怎樣的醜陋。
她討厭那雙眼睛。
平復了許久,許南枝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漬,對著鏡子笑了笑,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了出去。
正當她拐彎出去的時候,邊上傳來了閒閒的一聲「餵」。
許南枝側頭,發現江懸正點著只腳靠在牆邊上,目光裹著傲看她。
許南枝與他對視了一秒,隨後笑:「你怎麼在這?」
江懸盯著她的笑,想從中看出破綻。
奈何那笑嚴絲合縫,竟看不出一點馬腳。
江懸有時候確實佩服她,不管怎麼樣都能掛著那一幅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剛才明明還像只炸了毛的貓,現在卻溫順得像籠里的家雀。
江懸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神色不太自然地遞給她。
「吶。」
那顆糖用鐳射紙包著,在燈下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