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秋風薄冷,他在她的身後,替她圍緊了身上石青大氅。懷孕不宜顛簸,所以只驅著馬兒慢慢地走,卻不是往林子里去,而是向北一折,北面是無垠的曠野,野草茂盛,時有幾處天然的水窪,引來些飛鳥棲息。
稚陵靠在他的懷裡,懷中溫熱,絲毫不覺得冷,倒是他的氣息拂過耳廓,讓她能熱得出汗。
比起騎射,更像是閒適的溜達,曠野風來,嗚咽刮過身側,這兒平坦開闊,入目風吹草低,不比山林里總能遇到獵物。
他們這麼慢嗒嗒地騎馬溜達了半天,即墨潯背著的箭壺裡,一支箭也沒有少。
稚陵手裡挎著他的弓,瞥見箭壺,想起昨日他滿載而歸,兩相對比不由覺得好笑,輕聲笑說:「若再陪著臣妾閒逛,陛下今日要兩手空空了。」
即墨潯低笑一聲,磁沉嗓音從背後傳來,被風也吹得四下流散,「不會。」
正說著,天空掠過一行南飛的雁陣。即墨潯沉聲道:「拉弓。」
他左手握住她的左手,緊握住弓身;右手握著她的右手,拉住弓弦。
這張弓若要拉滿,需十石的力氣,稚陵只知道若憑她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沒法拉滿這麼硬的弓——但有他在,這不可能的事竟在眼前實現。
她明明白白感受著這張弓隨著手臂的後拉漸漸繃緊,幾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他攬她迅速瞄準那行大雁,嗖的一聲,羽箭離弦射出,閃電般飛往青空。
望箭而去之際,她身後傳來他咚咚有力的心跳聲,一時間,忽然覺得血液倒流,心中小鹿亂撞。
隨即有墜落聲,一隻雁落在草中。
即墨潯把獵物撿進筐中,稚陵心中無比歡喜,昨日落寞一掃而去,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她喜的不僅是這隻大雁。
這趟回來,眾人紛紛覺得奇怪,陛下獵回來的東西,僅有一隻雁。
陛下還說這是愛妃獵的,不是他。
稚陵聽了,心裡頗有種狐假虎威的感覺,斂了眉目,可唇角的笑意卻實在抿不平。
臧夏幾乎是崇拜般問她:「真的是娘娘射下的雁麼!娘娘簡直是神射手!」
稚陵只有在她們倆跟前才交了底:「哪裡是我,是陛下射下的雁。不過……」
她彎眼笑了笑,剩下半句,即墨潯答應明年教她騎馬射箭——她沒有說出來。
秋狩結束,浩蕩隊伍剛回宮不久,正晚蟬悲鳴秋風蕭瑟時節,從西關卻飛進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捷報。
乃是平西將軍大破犯境的戎族,戎族首領俯首稱臣。
捷報進了京,滿京中都在誇讚著平西將軍實是當世英雄,我朝肱骨。秋日愁滋味兒仿佛隨著這封捷報暫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