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說:「哪個夫人?」
小眉吞吐道:「老爺......的夫人。」
林嬋反應過來,說道:「定是你晃了眼,柳氏怎會在這裡。」
小眉道:「我也以為自己晃了眼,又多盯她會兒,沒錯的。」
林嬋道:「你帶我去。」
小眉前引到走廊,指著道:「那不是。」
林嬋望去,見個婦人與個男子,正在吃湯糰,笑逐顏開。她逕自走到面前,劈頭問道:「母親怎在這裡?」
柳氏忽聽有人問,見是她,唬一跳,也問:「你怎來了?」
林嬋抿嘴不答,看向那男子。
柳氏忙道:「我表兄柳祿,是個舉子,如今拜在御史府黎大人門下。」又道:「這是林嬋,同你說過的。」柳祿笑嘻嘻地,作一揖見禮。
林嬋不理他,只問柳氏:「你不在知府陪我爹,倒來這裡閒遊,你有甚話說?quot
柳氏道:「杭州瘟疫肆虐,染病死去無數。老爺命我帶哥兒,暫來南京娘家避禍,待那邊好些,我再帶哥兒回去。」
林嬋道:「我爹身邊,總得有個伺候的人,明日我回杭州,你隨我一起去,哥兒可留下。」
柳氏一口答應,見她戴了䯼髻,做婦人打扮,滿臉笑容問:「姐兒嫁去上京,怎來了南京?姑爺呢?」
林嬋道:「你甭管!我宿在悅來客棧,明早卯時三刻,我在門首等你。」
柳氏道:「行罷!我連夜收拾行李,再尋你去。」
林嬋不再多話,告辭離開,走出寺廟,見齊映仍坐檯階上,曬著春陽打盹兒。小眉搖醒他,林嬋道:「今兒十五,佛祖顯靈,前時皆是煩惱,你也該進去跪拜祈福,明日起,日日是好日。」
齊映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無有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奶奶但凡拿得起,放得下,不用拜佛,也會日日是好日。」
小眉道:「你前世,定是偷佛祖香油的小老鼠。」
林嬋問:「怎地說?」小眉道:「一嘴禪(饞)味兒。」
林嬋噗嗤笑起來,齊映摸摸嘴,也笑了。
林嬋這邊賞完景,拜過佛,乘轎回客棧,蕭雲彰則還在花船內,與幾位商賈把酒言歡,一個龜公帶來兩妓兒,同許掌柜、佟老爺、唐員外見禮,顯見相熟,笑說:「我這新到的姑娘,好姿色,爺要不要作陪。」
唐員外呶呶嘴道:「給蕭爺先過目。」
龜公忙作揖,陪笑道:「竟未曾見過蕭爺,我眼瞎了。」
兩妓兒瞟眼過來,穿著松江棉布寶藍直裰,面目清俊,舉止瀟灑。蕭雲彰只道賞錢。蕭乾各給一錢銀子。喜得龜公及兩妓兒,千恩萬謝收了,坐下殷勤陪侍。
許掌柜問:「蕭爺來南京待幾日?」
蕭雲彰吃茶道:「明日就走。」
許掌柜問:「往哪裡去?」
蕭雲彰道:「往杭州城一趟。」
唐員外問:「蕭爺不知杭州城正鬧瘟疫麼?如今那兒只進不出,進容易,出就難了。」
蕭雲彰道:「這般嚴重?」
一個妓兒插話道:「我上月才從杭州到的南京。」眾人一驚,神情謹慎。
妓兒忙道:「莫怕,我若有病,也進不來南京城,醫官早問診過了。」
蕭雲彰問:「杭州城內,如今是何狀況?」
妓兒道:「知府老爺攜家眷,連夜逃了,如今駐守蘇州,城內交有同知林大人統轄。如今那兒只餘四類人。一類,林大人及手下;二類,得病的百姓;三類,醫官兒;四類,哄抬物價的商家老爺。」
蕭雲彰問:「病狀如何的?」
妓兒道:「先時高熱、咳嗽,喘不上氣,再後神智不清,渾身疼痛,咳血,抽搐而死,前後不過數日。更駭人是,這病一人得了,一傳十,十傳百,不知不覺就染上了。」
蕭雲彰又問:「怎麼個哄抬物價法?」
妓兒道:「生藥、熟藥鋪子裡,石菖蒲、白朮、麻黃、蒼朮、人參、甘草全提了價,尤其麻黃和人參,一兩麻黃,原不過一分銀,現可好,要一錢銀。一斤人參,原三兩銀,現要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