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時間過了多久,一輛黑色的車停靠,從后座下來一個人。
「蹲在這裡做什麼?」
周聿淮打著黑色的傘站定,身上也是肅穆冷漠的一身黑西裝,神情顯得有點居高臨下,帶著不常見到的淡漠和距離感。
夏禮抬眸看他:「等車。」
「算你等到了,」周聿淮彎腰拉他起來,「上車。」
那天的天氣很差,坐進車裡也能看到車玻璃上不斷綿延的水痕。
夏禮不知道周聿淮是怎麼在這樣模糊的視野里準確認出自己的。
但他記得自己身上半濕的校服把周聿淮乾淨整潔的車也沾上濕意,周聿淮慷慨大方地說沒關係。
所以夏禮又覺得自己運氣還算好。
「家裡沒人在?」
周聿淮能猜到,大雨天夏禮一個人在那裡等車,必然是沒有能來接他的人。
「沒有。」
周聿淮沒有讓袁助理開去夏家老宅,仍然回自己的住所。
於是夏禮被好心收留。
那是他第一次踏進周聿淮的大平層,直觀地感受到了差距二字。
周聿淮找了套乾淨衣物,讓他去洗個熱水澡,免得受涼感冒。
夏禮換上了周聿淮的衣服,還吃到了他做的食物。
一碗加了雞蛋的掛麵,味道還不錯。
他詫異於周聿淮竟然會自己下廚,只是冰箱裡沒什麼食材,所以只能簡單下碗面。
夏禮的衣服洗了,掛在陽台,素白潔淨的短袖襯衫,輕輕搖晃,胸口處紋著校徽。
一抬頭就能看見。
後來周聿淮好心給他一張名片,說有事聯繫不到夏家的時候,可以給他打電話。
「我的私人號碼,」周聿淮手指點了點上面的一串號碼,「放心打吧,我會接的。」
夏禮想要還他人情,也堅持說請他吃飯。
那便是現在想起來就很肉疼的一次就餐。
周聿淮也是一點沒跟他客氣。
再後來,面對舅媽糾纏般地向自己討要給舅舅治病的錢,並沒有什麼積蓄的夏禮,猶豫了好久,等在了周聿淮的公寓門口。
早在這之前,夏禮被接回去的時候,舅媽就已經從夏家那裡得到過一筆報酬。
鑑於自己寄人籬下的處境,夏禮也不太想對夏家再次開口要這麼多錢。
舅舅的病需要動手術,情況不是很樂觀,舅媽再次找上自己,打親情牌、道德綁架,以曾經撫養夏禮以及送他上學讓他吃住的各種名義要很多錢。
夏禮不喜歡這個舅媽,但舅舅的確是最初願意收養自己的人。雖然性格軟弱,卻也真真實實幫了自己。
夏禮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舅舅的照片,無法完全視而不見。
那時候他高中畢業,剛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以為一切都會很好。
那天他在周聿淮的公寓門口蹲到深夜,困了也不敢睡覺。
周聿淮邁著沉穩步伐出現的時候,夏禮仰起臉,問他:「周聿淮,你可以借我錢嗎?」
「多少?」
夏禮想了想,「很多。」
對還是學生的夏禮而言那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對周聿淮來說這點錢不足輕重。
周聿淮大發慈悲地借了錢,也順手幫他和舅舅家徹底劃清界限,立了字據,至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受到打擾。
夏禮在周聿淮這裡得到過好幾次實質性地幫助。
也是因為這個,周聿淮作為幫過他的人,他怎麼說,夏禮一般都不會太拒絕。
比如周聿淮要他陪著吃飯,夏禮就會去。
又或者周聿淮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信息,夏禮都會給。
算起來兩人私底下見過不少次。
其實夏禮也無法形容準確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算熟還是不熟。
畢竟周聿淮比他更年長,比他更成熟。
夏禮自認為只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年齡相差那麼多,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或許對周聿淮而言也實在稱不上什麼身份。
所以面對著此刻的周聿淮問自己怎麼不熟、哪裡不熟,夏禮實在有些開不了口。
畢竟他接受了周聿淮那麼多的幫助。
不熟這種話只是在林阿姨面前撇清關係,但卻這話沒辦法對本人這麼說出口。
周聿淮的語氣看似雲淡風輕,夏禮聽出一絲興師問罪的意味在裡面。
他抿了抿唇,沒有躲開視線,說:「我有說你幫過我。」
他為自己辯駁一句。
「還有呢?」
「......」
沒了。
周聿淮眯了下眼眸:「跟我撇清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