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歐陽書卻已經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
這二者靠在一起,歐陽書簡直像是被是被女婿吸走了精氣,空剩一副乾癟的骨架。
「斯明,不是叫你不要常來嗎,」他連說話都有些費勁,只好停頓一下大口呼吸。「上周才送這麼多補品,都說了我用不到。」
他站在一旁的女婿撇撇手,示意他先離開。
「斯明,那我先出去了,給你們帶上門,你們好好聊。」
他擠到魏斯明身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側頭的一個對視像是一幀慢鏡頭。
掩藏不住的嘲弄,戲謔,他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向下審視魏斯明。
「斯明,」他坐在床邊,這個小老頭握住魏斯明的手,「我老了,」他自嘲。
「你也知道,現在好多項目都只是找我掛個名。」
這個小老頭的手心還是溫熱的,用力握住魏斯明的時候像是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這麼多年一直泡在實驗室里,實在是虧欠了我女兒太多,」他的頭側到一邊。「斯明,你幾乎算我的半個兒子,你肯吃苦,肯耕耘,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垂下頭,身體單薄的幾乎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倒的枯葉。
「老師,」他把柜上的溫水遞到歐陽書的手裡,「你是我最尊敬的人,這個事實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變。」
「我知道的,」魏斯明說。
.......
大學最痛苦的那段時間,魏斯明在宿舍里一個人看完了《一一》,這部久負盛名的電影在近三個小時的時間裡幾乎講完了人的一生。
人生對一個處在迷茫期的大學生來說是一個太過宏大的詞語,其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其實是電影裡面一個小男孩說的一句話。
他問:「爸比,我們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啊?」
人只長了一雙眼睛,永遠只看得見前面,看不見後面。
矮小的孩童視角也通常只看到低處,要看高處必須有人把他抱起來。
普通人沒有上帝視角,看世界是永遠被切割了一半的視角。
但大多數時候,魏斯明想,其實人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不懂需要裝懂,到了真的懂的時候又只能像現在這樣,輕描淡寫的說一句:
「我都知道。」
到底知道的是什麼呢?
他想要反問,為什麼不能坦誠的說清楚。
為什麼自己即使遵循了這套潛規則,還是總要自認倒霉,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但是他不能問,因為他現在是外表光鮮亮麗的A大老師,是魏婉唯一信任的家人,是歐陽書的關門弟子,是魏家在餐桌上的談資。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完美的套子。
.....
發令的哨聲響起,游泳館裡座無虛席,大部分都是奔著岳鳴欽來的,按照他這個賽季的表現,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會奪冠,說不定還會打破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