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人尚在微困之時,一襲青色的長衫亦被他穿的極有風骨, 像霧靄之下佇立在高崗上的青松, 他未曾誦讀詩書亦未曾研習經義,只一遍一遍的教謝宣抽陀螺,雙目溫和又從容,充滿耐心。
齊璟不由的駐足觀望了許久,他心中暗笑:這世上也有謝宣不怎麼擅長的東西啊?
他沒有玩過陀螺, 只見其他人玩過,他母后說沉溺這個算玩物喪志, 他母后的沉溺標準是指他多看了兩眼, 可天下哪有不愛玩具的孩童呢?
他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們都玩得,只有他玩不得, 因為他是太子。不,也不單單因為他是太子,而是他要做最出色的皇子才能坐穩這太子之位。
就像其他弟弟妹妹在汴京的重檐高牆的宮殿中享受榮華富貴,他自請命來熙州撫邊,考察新政利弊,想方設法又不露痕跡的迎合新政,絞盡腦汁的思考從新的角度切入去給父皇寫摺子,雖然他人未在汴京,但還是通過這些方法不斷地在君王面前刷著好感。
他看著陀螺在石板上不停地轉動,覺得自己大約也像只陀螺罷。
陀螺突然轉過來了,轉到了他面前,謝宣連忙將鞭子遞給他道:「殿下,趕緊趕緊,趕緊補上一鞭子,別讓它停下來。」
齊璟哪裡玩過陀螺?他手忙腳亂的抽了一鞭子,成功將陀螺抽飛,陀螺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在一旁的土坑裡,謝宣嗚呼哀嚎一聲,撒了鞭子,攬著齊璟的肩膀頭也不回的走了。
齊璟的臉微微漲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謝宣,你不繼續玩了嗎?」
豈料謝宣極為堅決的搖了搖頭道:「我答應過我爹,每次只玩五把,每天最多玩一次,剛剛恰好玩了五把,不能再玩下去了。」
「為何?」齊璟好奇道,「是因為怕玩物喪志嗎?」
「我爹說不能控制欲望的人亦不能掌控人生,深奧吧。」謝宣眨了眨眼說道,「說這能讓我學會什麼叫適可而止!」
齊璟睜大眼睛微詫道:「所以剛剛你們不是在玩耍,是在上課?」
謝宣點點頭道:「是呀。」
這麼新奇的上課方式齊璟第一次見,他日常所能接觸到的鴻儒或者翰林無不一副老學究的模樣,面容嚴肅的教人誦讀詩書,一板一眼,一絲不苟。
難怪呢,難怪謝宣性子如此活潑,可真是令人羨慕啊,齊璟默默的想。
恰好在這時,楚懷秀也來了,進門就嚷嚷道:「在哪兒呢?在哪兒呢?給我看看!」
謝宣這才鄭重其事的把開花的辣椒秧子盆栽端了出來,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齊璟從未見過此物,以為是什麼奇花異卉,他低眸凝神,欣賞了半天方說道:「此花形狀倒也十分奇異有趣。」眼睛裡充滿了看到稀有物件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