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個月來,湯穢好幾次想再離開家,去給索宥桉道個歉,當著對方的面好好解釋一下那莫名其妙的嘔吐。
可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這種欲望,想著對於索宥桉來說,自己再不出現才是最好的結局。
不過,嘔吐這件事在湯穢心裡始終是個結,他解不開,也忘不掉,某次幫村長去縣城辦事,找了個診所,看了看病。
也不知道那小診所的大夫醫術究竟有幾分是真材實料,不過他告訴湯穢,沒什麼事兒,有時候有些人情緒太過緊張激動就是會引發嘔吐的。
「不用管,不用治,你就多放鬆就行了。」
大夫是這麼說的,可湯穢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有時候他也會幻想,在腦子裡用橡皮擦把嘔吐的情節擦掉,重新編撰新的劇情。
那些劇情,很多次十分冒犯地鑽進了他的夢裡,讓他醒來時還悵然若失。
湯穢挑著擔子來趕集,找了個風小的地方開始賣雞蛋和鴨蛋。
天上又飄起雪花,一切都跟一年前他遇見索宥桉那天很像。
只是,再像也不一樣。
今天湯穢生意很不錯,天黑前就賣得差不多了,筐里就剩下十來個鴨蛋,起了風,有點冷了,他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鴨蛋怎麼賣?」
正彎腰收拾東西,頭頂突然傳來個聲音。
這聲音不帶絲毫情緒,可聽得湯穢動作一頓,猛地抬起了頭。
「你咋在這兒呢?」湯穢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接著十分誇張地揉了揉眼睛,湊得更近了。
索宥桉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和剛剛一樣的語氣重複道:「鴨蛋怎麼賣?」
他冷眼看著湯穢,就好像對方只是個賣鴨蛋的陌生人。
「你要鴨蛋?那都給你拿去吧。」湯穢不錯眼珠地看著他,扯過個塑膠袋,往裡撿鴨蛋。
他咋來了呢?
會是因為我嗎?
湯穢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太自作多情了,可要不是因為這個,這人又怎麼可能來這裡?
「多少錢?」索宥桉接過鴨蛋。
「不要你錢。」湯穢直勾勾地看著他。
索宥桉終於正眼瞧了瞧面前的人,笑了:「無功不受祿,我白要你鴨蛋幹嘛?」
他從羽絨服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百元,直接丟進了筐里。
「不用找了。」索宥桉轉頭就走,然後被湯穢抓住了手腕。
湯穢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是在風雪裡走了十年那麼久。
那涼意透過索宥桉溫熱的肌膚蔓延到了他的血管深處,滾燙的血都跟著低了幾度。
索宥桉扭頭看他:「有事嗎?」
「俺對不起你。」湯穢說,「俺看了大夫,大夫說俺吐了是因為太緊張。」
索宥桉喉結抖了抖,沒說話。
「俺不覺得噁心,俺也沒想羞辱你。」湯穢十分誠懇地說,「俺一直都想跟你道歉的。」
索宥桉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推開了湯穢抓著他的那隻手。
「知道了。」索宥桉平靜地說,「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他說完,走進了滿天大雪中。
第95章
索宥桉拎著那一袋子鴨蛋回到小賓館的時候,老楊的外賣也剛到。
「你真不吃?」老楊說,「看著還挺有食慾的。」
他看向進門的人:「手裡拎的啥?」
他過去,伸手接索宥桉那一塑膠袋子沉甸甸的東西,卻沒想到,他家那從來連包都不自己拿的大少爺竟然躲開了,不讓他碰。
什麼寶貝東西這麼不得了?
老楊好奇地往袋子裡瞅:「你買這麼多鴨蛋幹嘛?生得熟的?咋吃啊?」
話剛問完,抬頭一看,他家少爺面色潮紅,緊緊抿著嘴,像是被人煮了。
「什麼情況啊?」老楊緊張了,「你剛才出去幹嘛了?」
索宥桉終於回了魂,一字一頓地跟老楊說:「我遇著湯穢了。」
俗話說得好,有時候,一個人的名字就是個魔咒。
湯穢這個名字對於索宥桉來說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