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心下一驚,「黛兒小心……!」一把推開林黛兒,那身影撲了個空,一隻手去已經探出,抓住了那幅畫卷,隨即聽到「撕拉」一聲響,畫卷竟然被一撕兩半,那人手中扯了半邊去,楚歡手中還剩下半邊。
楚歡急忙後退,那身影卻已經趴在地上,不停地喘著氣,楚歡這才看清楚,竟是病和尚從床上悄無聲息襲擊過來。
若是換做平時,這病和尚突然接近,自然就能發現,只是兩人剛才見到八寸羅漢和這奇怪的畫卷,注意力被這兩樣物事吸引過去,倒不妨已經虛弱不堪的病和尚會突然從後面偷襲過來。
病和尚趴在地上,劇烈咳嗽,楚歡瞧見他口中不停地吐出東西,一股子血腥味道彌散開來,心下吃驚,這病和尚竟然是在吐血。
「你們是賊……!」病和尚艱難抬起頭,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楚歡,「你們要偷我的東西?」
楚歡道:「大師,你誤會了,是你讓我過來幫你取東西!」
「騙子。」病和尚聲音悽厲:「我的東西,你們休想拿走……!」
楚歡知道這病和尚已經是強弩之末,並不能構成威脅,蹲下身子,盯著趴在地上的病和尚冷笑道:「你的東西?我倒真想問你,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得到?」
病和尚身體發顫,怒道:「與你……與你何干?你們到底是誰?」看他樣子,似乎神智又清醒過來。
「八寸羅漢,是不祥之物……!」楚歡緩緩道:「這不是你的東西,而是你殺人越貨,從別人手中搶奪過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為你做的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嗎?」
病和尚更是驚駭,失聲道:「你們……你們是誰?你們……怎麼知道?」
他此言一出,楚歡便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楚歡當然不知道八寸羅漢出自何處,如果不是黛兒提起,楚歡甚至不知道這玩意叫做八寸羅漢,但是從先前病和尚的瘋語之中,楚歡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病和尚絕非八寸羅漢之主,這東西很有可能是病和尚搶奪而來。
他也只是懷疑,所以出言試探,試探之下,便即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此時他不動聲色,依然冷笑道:「我們何止知道這些?我說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做過的事情,總是不能永遠瞞住的。我還知道,你是西北軍團的千戶,曾經在風寒笑麾下聽令,我可有說錯?」
「你……!」病和尚竟是往後縮了縮,驚恐地瞧著楚歡。
楚歡咄咄逼人,「你當年做了一件十分可恥的事情,殘殺無辜……你躲到這古水寺,是否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罪惡?」
病和尚驚恐地看著楚歡,只是沒過多久,他本來驚恐的表情竟是緩和下來,掙扎著起身,盤膝坐下,看著楚歡,搖頭道:「我從來不曾掩飾自己的罪惡,這些年來,我在古水寺曰夜誦經,就是為了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在為他們的亡魂超度!」
「你覺得這樣洗的清你的罪過?」楚歡冷聲問道。
病和尚此時卻是完全平靜下來,雙手合十,輕聲道:「阿彌陀佛,回頭是岸,善莫大焉,我佛慈悲,眾生皆有恕罪的機會,我雖然錯了,但是誠心恕罪,我佛慈悲,自能知道我的悔過之心。」
「可是你並沒有真正地得到佛祖的原諒。」楚歡緩緩道:「否則你也不會被亡魂折磨二十多年……直到今時今曰,你依然在夢魘之中,我佛慈悲,佛祖能原諒你,可是你的心魔永遠也無法消除……你到底犯下了何樣的滔天罪業,至今兀自不得安寧?」
病和尚凝視著楚歡,看了看被挖出來的箱子,依然是合十道:「夢魘已經被你打開,這隻盒子,就是二十多年來一直纏繞我的夢魘……我被夢魘糾纏了二十多年,曰夜難安,沒有一刻安寧,可是現在,我終是得到了解脫……!」
楚歡有些聽不明白,正要說話,林黛兒卻已經在旁問道:「你告訴我,八寸羅漢,你到底是從何而來?」
林慶元也擁有同樣的八寸羅漢,這和尚似乎與林慶元有些瓜葛,林黛兒此事竟似乎與父親竟也有干係,實在忍耐不住,只想從病和尚口中多知道一些事情,或許能夠知道關於父親更多的事跡。
病和尚微轉過頭,看了林黛兒一眼,又瞧了瞧楚歡,終於道:「你們既然知道八寸羅漢的名字,自然是故人之後,卻不知你們的長者是哪一位?」
楚歡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很重要嗎?」
「不重要。」病和尚搖頭道:「只是這些年來,他心中的夢魘也不會那麼快就消失吧?」
林黛兒輕聲道:「他已經過世了。」
病和尚唱了一聲「阿彌陀佛」,才道:「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只有那樣,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楚歡上前兩步,沉聲道:「你告訴我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東西,究竟從何而來?」
病和尚平靜道:「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也就不必知道,阿彌陀佛……!」口中喃喃有詞,似乎是在輕聲誦經。
楚歡和林黛兒對視一眼,聽這和尚的誦經聲竟似乎十分平靜,只是片刻後,那聲音越來越輕,直到再無聲息。
室內一片寂靜,楚歡陡然間想到什麼,欺身上前,到得病和尚身邊,見他雙目緊閉,嘴唇不懂,整個人就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大師……!」楚歡叫了兩聲,和尚並無反應,楚歡探手到他鼻端,片刻之後,才抬頭看向林黛兒,苦笑道:「他已經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