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敗過。」紀囡說,「我下山是為了殺四個人,他們都死在我劍下了。我全勝。」
「囡囡也很厲害,那些是什麼人?」單輕火好奇問。
「仇人。」紀囡道,「他們害死了我父母,師父教我武功,遣我下山給爹娘報仇。」
「你瞧,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是不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含警告。
單輕火識趣地不去觸她逆鱗,問:「可以問令尊名號嗎?」
紀囡說:「我爹姓紀。別的我不知道了。師父不說,再多問又要打我了。」
紀囡雖然努力直視單輕火的眼睛,以示不心虛,但單輕火還是輕易看出來她在說謊。
為什麼呢,她父親的身份不能說嗎?單輕火不解。
實際上紀囡不想讓他知道的卻是,師父每每提及她的生身父親都是——那個短命的粗漢,那個憨貨,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糙人。
那個狗都不要的醜八怪,只有你娘迷了心竅,才嫁給他。
跟著他就死了吧。
還有你這個小賤人!你娘死了!你爹也死了!
沒有人要的小賤人!
滾遠些!
再在我眼前晃,殺了你!
藤條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師父抽得狠了,好幾次她發了好幾日的高燒。
待燒退了,師父又罵:小賤人命真硬,你爹娘都死了,你怎麼不去死!
為什麼不去死呢?紀囡想,大概本能里還是有求生欲。
好幾次,劍尖對著自己的心臟,下不去手。
但這些都沒必要跟單輕火說。
他是個挺好的人,他會因為聽到她挨打挨罵而變得不高興起來。
沒必要,沒必要。大家萍水相逢,尋歡一場,到了葉城就分道揚鑣。
她要去找霍青山。
兩人用完午飯,馬也歇夠了,拉回來準備上路。
紀囡拉韁繩準備上馬,單輕火忽然問:「你師父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哈?」
「我看你劍法,很像一位歸隱已久的江湖前輩,那位前輩……聽說他生得十分好看,當年是江湖第一美男子。」
紀囡想了想,問:「怎麼算好看呢?」
啊?這怎麼定義呢?單輕火搓了搓下巴,說:「一個人的相貌你一看就覺得很舒服很開心,總想多看幾眼,那就是好看了。」
紀囡問:「我好看嗎?」
單輕火含情脈脈:「當然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再沒人比你更好看啦。」
紀囡點點頭,又問:「那你算好看嗎?」
「我覺得我不難看。」單輕火努力挺起胸膛,「但好不好看,還得你來說。」
紀囡捏住下巴沉思。
單輕火屏住呼吸。
紀囡放開手,很肯定地點頭:「你的身子很好看的。」
單輕火生得修長高大,脫了衣服,身上沒有鬆軟的肉,看著瘦,可每一塊都很結實緊緻。在夜色里特別吸引紀囡,移不開眼睛,就是他說的「總想多看幾眼」。
還想上手摸,手感非常好。
單輕火忙問:「臉呢?」
紀囡回答:「還行。」
單輕火有點失望。
紀囡說:「一開始覺得只是還行,現在看你越來越順眼了。」
第一眼的時候覺得就是個普通的男人。
後來發現他眼睛很亮,有時候忽然便有攝人之感。
他還很愛笑,一跟她說話就柔聲細語,紀囡就越看他越順眼。比別的人順眼多了。
單輕火高興起來。高興完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問的,又扯回來:「那你師父呢?他好看不好看?」
紀囡為難了。
她想了想,把水囊的水澆了一些在泥土上,然後用樹枝胡亂劃拉幾下,把平坦的泥地變成坑坑窪窪:「我師父的臉是這樣的。」
「什麼意思?」
「師父的臉被熱油滾過,然後就是這樣子。家裡的美奴們也是。」
「……美奴?」
「嗯,就是家裡的僕人。師父抓了回來的,我小時候看到他抓了一個回來,我看到那人的臉跟咱們的一樣,白白的滑溜溜的。師父讓燒了熱油。美奴們捂著我的眼睛把我抱走,可我聽見慘叫聲了。那個人的臉就變得跟師父一樣,家裡就多了一個新的美奴。師父說,這樣才美,所以叫美奴。」
她休想再回那個「家」去了。
單輕火面無表情,內心裡已經堅定了想法,不打算放她回去她師父那裡了。
先陪她去葉城,解決霍青山的事,一路很長,總能哄得她改變心意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