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不自覺舔了幾下嘴唇,驚喜來得太突然了他甚至有一瞬間錯亂,以為這是自己的夢。
不然怎麼心心念念一路的美男此時此刻正在和他站在同一個內?
周漾眨了眨眼,直愣愣盯著他。
秦毓沒看出周漾的眼神中帶著的強烈渴望,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腦海中不合時宜地蹦出一個念頭——「果然和周潛說的一樣,他弟弟精緻水嫩得像個『小公主』。」
雖然周潛當時話里話外都是無奈地調侃和寵溺,秦毓也自然沒當真。可現在看來,周潛的話還是能信幾分的。
縱使秦毓年近三十閱人無數,也很少見比周漾更有靈氣的少年。
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就好像一眼清泉,乾淨得能看見底,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周漾大腦里的一根弦斷了,此刻的他並不像表面那樣看上去那麼冷靜,他腦海中只有一個詞「天助我也」。
周漾是早產兒,小時候身體不好,幾乎是含著藥罐子長大的,那時候他爸媽寵著他護著他,唯一真的能狠下心動手收拾他的只有周潛,可說來也奇怪,長大後他身子好得不得了,一拳能打倒兩個壯漢,他爸媽便開始對他嚴格起來了,這不許那不讓的,這時候他哥反而護著他了。
於是周漾就在這種「嬌生慣養」「順風順水」的生活下養成了一身毛病。
但周漾不承認自己住不慣宿舍是他嬌氣、毛病多。
實在是宿舍環境太差,室友太奇葩。
周漾於一年前考上江雲外國語大學王牌專業日語系,江外位於市區內,去市中心和景點相當方便,周漾懷揣著驚喜和期待來到這所百年老校,殊不知等待著他的是滅頂的崩潰。
——六人寢上下床,屋子裡只有一個長條桌子,沒有獨立衛浴和空調,鐵床上的木板子晃動兩下就吱吱作響,每個人分配到的鐵衣櫃甚至裝不下他全部的夏季短袖,更別說想洗個澡還要步行五分鐘到專門的校內澡堂了。
周漾感覺天都塌了。
當天晚上就做了個噩夢,夢見他在這所學校被吃干抹淨,骨頭渣子都不剩。
再加上他們寢室六個人,兩個睡覺磨牙打呼嚕,一個通宵打遊戲機械鍵盤敲得噼里啪啦跟打仗似的,還有一個和異地戀女友徹夜連麥,凌晨四點還能聽到他和對象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
本來睡眠質量就差的周漾覺得天又塌了一次。
他只能和另一個正常人抱團取暖。
一想到要他在這種環境待四年——他還不如回去復讀。
好不容易熬到大二,可以辦理走讀了,周漾馬不停蹄地申請走讀,給他爹媽和他哥來了個先斬後奏。
沒人能懂那一年他經歷了什麼。
這套房子是周潛合作夥伴的房子,周潛在得知周漾想搬出去住的時候第一個反對,覺得他毛病多別人都能住得慣宿舍,怎麼偏偏他住不慣?周漾真的很冤,恨不得求蒼天明鑑,整個假期在家鬧了八百回兒,最後周潛被他磨得受不了,這才同意他搬出去住。
周漾剛開始覺得不服氣,認為他哥就是想找個人看著他,但他也沒在意,因為搬過來一周了也沒見到他一面,聽來家裡做飯的欣姨說他出差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時候周漾在心裡暗戳戳地想,只要這個人在家,他就要繞著他走。
「回來了?」秦毓見周漾站在門口發愣,主動開口。
他聲音低沉,帶著酒後的沙啞,極具金屬質感的嗓音輕飄飄落在周漾的耳朵里,像一圈一圈蔓延的漣漪。
周漾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在記憶中翻出了他的名字:「毓哥,我叫周漾,你叫我羊羊就行。」
其實周漾有點忘記他的「毓」是哪個字了,但他還記得周潛當時對他說:「見到人嘴巴甜一點,喊毓哥就行。」
秦毓很淡地笑了一下,心裡略微有些詫異。面前這個少年笑得明媚,看起來也很乖順,哪怕是在酒吧里的匆匆一眼,也給秦毓留下的不小的印象,和周潛口中的「混世大魔王」有很大出入。
剛才還覺得周潛的話能信幾分的秦毓瞬間又覺得不能信了。
周漾差點被秦毓的笑晃了眼,心裡很是激動,一點都不怕生,坐在秦毓身旁,想起剛才被周潛抓包的事,周漾難免有些懷疑。
難道他早就認出自己了?
周漾揪著手指頭問:「毓哥,你是不是把我在『不夜天』的事兒告訴我哥啦?」
周漾語氣中帶著點微弱的埋怨,秦毓自然聽出來了。他覺得在酒吧里的時候,秦毓一定是看到他了,那四目相對的瞬間周漾到現在還忍不住偷偷回味,但不是很能確定他是否把自己認出來了。
秦毓看向周漾,他半垂著眼,睫毛細長濃密,似乎是有點緊張,微微發顫。
片刻後,秦毓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下意識伸出手碰了碰耳邊的助聽器,「不是我。」
周漾眨巴了幾下眼睛,「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