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接著說，我下去透透氣。」
秦父自然不會讓他下車，拽著他的胳膊，力道很大：「你給我回來！」
秦毓揮手甩開了父親的束縛，下一秒秦父扯開安全帶朝著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秦霄！你不會好好跟孩子說話嗎？你只會動手是不是！」秦母大喊。
秦毓被打蒙了，身子晃了晃，手扶著車門，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母親叫喊的聲音充斥在耳膜上。
「好好說話？我還沒好好說話啊！就是因為你總是婦人之仁才會把孩子教成現在這種目無尊長的樣子！」
秦母哭著把包砸在秦父身上，「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在外面人模人樣的，一到家就——」
「轟隆」一聲。
一輛夜間行駛的大貨車撞到路邊，掀翻了這輛裝滿爭吵與憤怒的小轎車。
下一秒，秦毓的世界失去了聲音，他艱難睜開眼，看到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醫護人員，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秦毓只能看到他們一張一合的嘴唇。
緊接著他再次陷入昏迷。
「我父親當場身亡，我身受重傷但保下一條命，只是聽力嚴重受損，再也無法恢復到正常水平……我母親是我們當中受傷最輕的，但那場車禍在她的心裡留下陰影，一年後，我父親祭日那天，她自殺了。」
聽到這裡，周漾的呼吸一滯，眼眶發紅。
秦毓心疼地蹭了蹭他眼角的淚水，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
可周漾聽到這話，心裡更難受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問：「毓哥，疼嗎？」
秦毓沉默了，他本想說「不疼」，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疼」。
周漾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去死死抱住他，埋在他胸口小聲啜泣，「我不知道……對不起……」
他不知道秦毓的經歷是這樣的，也難怪秦毓再也不碰相機，而他居然還自以為是地想要讓秦毓坦白承認自己對攝影的熱愛。
「自那起我發現自己再也不想碰攝影機了，因為我午夜夢回之時，總能聽到我父母在我耳邊的爭吵。」
「是我害死了他們。」秦毓平淡地說，「我其實才是該死的那個。」
周漾猛地抬頭捂住他的嘴。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曾經的行為有多麼愚蠢。
讓秦毓承認自己對攝影的熱愛，與讓他承認自己是殺害父母的兇手無異。
「所以那個時候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聽到聲音，無論什麼聲音都好。」
周漾把眼淚蹭掉，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秦毓的倒影。
「毓哥，我……」
這次輪到秦毓捂住他的嘴了。他發不出聲音，不解地望著秦毓。
「羊羊，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秦毓知道他要說什麼，所以打斷了他，是他來主動找羊羊的，哪有讓他先把表白的話說出來的道理。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值得你這麼義無反顧，但我沒辦法說服自己不愛你。」
周漾瞪大了眼睛。
秦毓繼續說：「周漾，我這句話來得有些晚了，對不起。這麼多天我漸漸發現，我不能沒有你。」
理智早早就崩塌了。
他站在一片廢墟中，衣擺被塵土吹得掀了起來，他看著周漾遠離的背影，心臟如被刀割一般痛苦。
比起遠離他，秦毓最想做的，其實是擁抱他。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我會盡我所能愛護你、保護你，你可以……不要離開我嗎？」他溫柔地說，「我愛你。」
秦毓的心臟早就無數次叫囂著「我愛你」，但這是第一次，秦毓說給他聽。
周漾那雙狗狗眼一眯，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心臟又酸又脹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噴湧出鮮血。
他扁著嘴，聲音都跟著顫抖。
「我、我我一直在等你說這句話……」周漾想，他終於等到了，「我願意，我可太願意了。」
秦毓看他哭得眼淚鼻涕一齊流，沒忍住笑了一下，張開手掌覆在他臉上，三兩下就蹭掉糊在臉上的淚水。
「別著急，慢慢說，你也可以慢慢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