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Chio是在發呆麼?好乖的小狗。
江沅聲輕輕眯眼,惡趣味地出聲逗人:「不是說要請醫生過來嗎,你怎麼還跪著不走,是想自己當我的醫生麼?」
聞言,商沉釉的眼睫遲鈍一落,銀灰瞳珠愈黯,在燈下籠上一層破鏡般的剔透質感,易碎又可憐。
江沅聲霎時玩心大動,再次湊近。
他的手指伸向灰眸,指尖滑蹭,在鼻樑上若即若離地掠動。
直至商沉釉的瞳孔聚焦,江沅聲仍在悠悠劃弄,勾唇幽笑:「難道是因為這樣,你以前才會餵我吃藥麼,Dr. Chio. 」
這句調笑讓灰眸凝神,瞳珠輕滯地看向他,商沉釉低聲回應:「……沒有。」
終於得到了回應,江沅聲感到愈發有趣,他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抱怨道:「態度好冷淡啊,商醫生,為什麼不願安撫一下病人呢?」
他刻意流露委屈,指尖卻仍在撩撥,商沉釉喉結卡澀,下一秒,倏地伸手捉住指尖。
商沉釉攥住那隻格外不安分的手,幾道長指下滑著握到手腕間。他輕易制止了江沅聲,將手也蓋在絨毯下。
幾秒後再抬頭,商醫生的態度不再冷淡,低聲給予他所謂安撫:「聲聲,高燒狀態很危險,你乖一點,留在原地休息可以麼?」
「當然可以,商醫生。」
江沅聲笑意加深,開始恣意地得寸進尺:「下次來見我時,你記得履行承諾,帶上T920吐真劑。」
商沉釉汲取教訓,當即滿足他的索求,沉緩地答道:「好。」
江沅聲得了逞,勾起微笑,歪過頭又盯著他的『商醫生』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慢慢闔眸,不再動了。
呼吸放慢,他在迷濛里入睡,柚子香攏近他,幾道纖長的影落下來,手指的觸感輕顫地覆在他耳緣邊,感知他的脈搏。
「聲聲……」嗓音極啞極輕,壓抑戰慄。
江沅聲的睡意瞬間消散,他想真是可愛,此刻商沉釉顯然是在害怕。
——害怕江沅聲會死,真正地,因為病發而死去。
而這意味著,今晚江沅聲已經成功了,『死亡』作為一種烙印,未來的商沉釉會在這烙印下,終日陷在不安里,而後逐漸被馴i化。
大概停頓數十秒,江沅聲察覺到,來自對方指腹的觸感移走,商沉釉察覺到他高燒愈發嚴重,不敢再耽擱,隨即響起腳步聲,柚子香也遠離。
對方走動著,燈被調成暗亮模式,門被悉心地關合。又過剎那,江沅聲睜開眼。
特別好。他想。
商沉釉重新愛上他,愛到幾乎發瘋,因此打磨完成也指日可待——都是好事,他應該感到高興不是麼?
因此他勉力扯起唇角,逼迫自己換上笑容,卻在半秒後,感到耳朵被刺痛,有哪裡溢出了一陣嘶啞難聽的慟哭聲。
誰在哭?好吵。
大概過了整整一分鐘,他發炎腫脹的喉口處遭到劇烈痛感的傾軋,又苦又脹。他忍無可忍,頗為不耐地伸指碾去,卻倏然發覺,哭聲竟源於他自己的頸間。
是我在哭——我在哭什麼?
他蹙起眉,無法產生自我認同,只是漠然地想,我又在難過什麼,商沉釉終於學會屈從,我明明該酣暢大笑的啊。
可這哭聲太不識趣,他越是遏制,哭聲就越發瘋狂。他明明眼底一派空洞,卻死死抓著絨毯邊緣,哭到疼,哭到乾嘔,哭到眼淚嗆入氣管惹發窒息,哭到聲嘶力竭。
好煩。
最終他忍無可忍,索性閉起眼,放任自己不顧。而軀體化症狀卻『多管閒事』,發作時,將他拽入昏迷以暫時解脫。
*
江沅聲終於順利入睡。但很可惜,睡眠狀態作為死亡的生前預演,卻並不足以讓人獲得徹底安寧。
他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哭」,導致無數意識流在神經元里游竄,拼命拉扯他疲憊的靈魂,迫使他不斷穿越零碎往事。而潛意識也自作主張,要幫他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