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商沉釉微微蹙眉,掃視那瓷盅幾秒,表情流露抗拒。
江沅聲敲敲玻璃,佯作正色地催促:「快試試,等下要涼了。」
無法,商沉釉拾起匙柄,略顯生疏地偏頭,嗅了嗅,眉心壓得更低。
極古怪的氣味,因此商沉釉只抿了半口,再難下咽,面色冷凝地沉聲質問:「聲聲,你給我下毒?」
才一句,江沅聲再難忍心,覺得這人可愛得要命,直笑得耳郭通紅,丟開搪勺,險些歪撞到桌沿。
惡作劇大成功,順帶填飽了肚子,第二步是去集市散步。
中秋將至,街道兩側高懸了紙燈籠。縱眼望去,燈火綴照兩面長河,水光粼粼,是與南洲截然不同的婉約景象。
江沅聲生於港市,長在海市,人生第一次到華國水鄉,有番別樣的新鮮感。
然而南方偏潮,空氣始終潤澤,總讓他疑心隨時要下雨。
正好這時,他們路過拐角,種滿白茉莉的巷道里,開了處兜售雨具的雜貨鋪。他拽著商沉釉入內,挑著買了把傘,才終於算放心。
可惜終究遲了一步。
幾無徵兆地,陰雲轟然潑下,暴雨淹城,頃刻間就鋪天蓋地。雜貨鋪的閣窗被噹噹砸響,行人亂了步調,整條街都亂作一團。
一時水珠亂攪,四處嘈雜無比,茉莉朵兒很快全被澆透,葉片霎時蔫了去。
「喔喲老天爺!我的寶哦!」貨鋪老闆哀叫了聲,痛惜到跳腳,忙焦急地喊來店員,儘快將那堆花盆搶搬進屋。
情況急迫,老闆的小兒子也被驚動,匆匆趕下樓幫忙。
慌亂間,來往的手腳推搡,男孩步子滑了下,陶盆脫手飛出去,人也猛地地往前栽。
老闆臉色一變,來不及扶,眼看要狠磕到頭,男孩急中生智地伸手一抓,就近扯了個人。
唰啦。
水花洶洶濺開,外面仍是狼狽,屋內危機卻已解除。老闆的心臟落回胸膛,再定睛一看,被男孩拉扯到的,竟是位褐發灰眸的外國男人。
那人身量頎高,容貌英俊。因為遭遇這變故,昂貴不菲的衣料上染了濕泥,碎發淋過雨散在額前,冷漠眉眼間難辨喜怒。
「呀……」老闆回過神,慌張地踩著碎步跑近,惶恐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毛手毛腳,您看這真是……」
手足無措時,男人身邊現身一名青年,正是剛才買傘的那位,友善笑了笑:「沒關係,他不介意。」
老闆一愣,見那青年親自躬身,將半撐在地的男孩扶起,詢問是否受傷。
等男孩回神,呆呆搖頭,江沅聲直回身,面不改色地眨眼,溫聲解釋:「我的上司不擅長華語,需要先處理衣服,可以借用下洗手間麼?」
上司……?
老闆看呆了,抱著盆茉莉陷入恍惚,夢遊似的,瞟了眼面無表情的商沉釉,僵硬地抬手指向二樓:
「上面有……有間空置的客房,門牌號216,二位需要帶路麼?」
客套話,帶路自然是不需要的。
只是沒想到,原來雜貨鋪不止開在一樓,樓上還設了私人民宿。216是其中一間,隨時可供客人租住。
江沅聲推門入內,徑直走向洗手間,取了條毛巾遞給商沉釉。
「擦一擦吧,小心受寒感冒。」
他說著,仰望身前的人,表情儘量展現憂慮,眼睛卻藏不住笑,似在欣賞那張難得狼狽、濕漉漉的臉。
五官淋過雨,仿佛新上了一層水彩,顏色愈發濃得懾人。
商沉釉眸光森涼,沒及時去接毛巾,原地注視他,語氣淡漠地拆穿:「你心情很好。」
「沒。」江沅聲拒絕承認,甚至反將一軍,「難道你心情很差?」
「或許。」商沉釉冷冷地斂下眸,任水珠滑向眉梢,「畢竟作為上司,被下屬污衊不擅長華語。」
「我是新人員工,難免經驗不足嘛。」江沅聲彎起眉,「聽說Chio先生脾氣很好,能寬容我一次麼?」
「扣薪水。」Chio先生毫不留情,擺出資本客的傲慢相。
「啊?」江沅聲故作驚訝,可憐巴巴地皺眉,「可我已經資不抵債,再被扣薪水,就該露宿街頭了。」
「怎麼辦啊……」
江沅聲絞了絞毛巾,表情沮喪,是很逼真的委屈,一邊不大老實地踮腳湊近:「有補償機會麼?只要您收留我,我願意做任何事。」
聞言,商沉釉眸光一沉,盯緊那道唇,幽幽逼問:「任何事?」
「對,但也不能太過分哦。」江沅聲環過脖頸,圈住他脖頸,「我的丈夫性格很兇,他不准我接近其他男人,一旦發現就會咬人。」
商沉釉哼了聲,涼森森地譏諷:「是麼,那你丈夫簡直該死。」
江沅聲意猶未盡,胡亂點點頭,還要再演上幾句,卻忽的雙腿騰空,被對方打橫抱了起來,提步往臥床一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