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亂動眼前這個傷在腹部但看不到武器的倒霉蛋,自打這孩子出現在船上,想看他是個囫圇個的次數真是屈指可數。解開衣服查看傷口,老亞瑟確定那武器還在男人肚裡。
已經不是那麼白嫩的皮膚此時是失去血色的慘白,他從濕透的紗巾下解救出兩腮,肉眼可見煽動的頻率變得急促又短暫。或許是感覺到周圍有人,海狗的手不自覺動了動,指頭微蜷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
老亞瑟的聲音夠大,船上剩下的船員並不少,聞聲嘩啦啦下來好幾個,其中就有船醫。男人帶著醫藥箱從天而降,落地瞬間讓碼頭走道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抱怨。
「怎麼回事?」面對質問,老亞瑟抹臉搖頭,表示自己也是剛回來。船醫細細檢查,臉色很快變得難看。
「拿塊篷布下來,四個人撐起不要讓雨再落到他身上,老亞瑟,去找船長,他應該在船長室,就說海狗出事了。」船醫的性格可以說是艾森弗洛特號上最穩重的,三兩句交代清楚就彎腰幫著海狗擋住落下的雨,要大家動作快。
很快一片空間被撐起,雨打在篷布上聽起來像是有無數人在敲門。老亞瑟沒在船長室找到奧爾辛,回來船下,正好看到船醫開刀。
兩個人分別按住海狗的手腳,鋒利的匕首在火苗上燙過後來到傷口處,尖端刺入,輕輕向下划動。昏迷的男人被疼地掙扎,嘴裡也有深綠色血液湧出,淚珠啪啦啪啦落下,老亞瑟都忍不住蹲下去輕撫海狗的臉,一遍又一遍說沒事了。
「他受傷後自己走回來的,裡面的東西移位了。」船醫將手指探進傷口的瞬間,男人痛苦尖叫,嗚咽聲如同受傷的幼獸般無助。瘦弱的身體被船員緊緊按住,老亞瑟用衣袖去擦他的臉,喉頭髮緊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
沾滿綠色的血液被掏出來的奇特刀刃離開身體時發出嗡鳴,不等船醫將它扔掉就劇烈顫抖著變成蒸汽消失不見。而海狗徹底沒了動靜,灰白一張臉上滿是血污,看起來比前幾次的傷還要重。
奧爾辛和緹絲打著傘回到船邊看到的,就是老亞瑟背起昏死的綠色小血人打算上船,而沒了篷布遮擋的走道上無數血液正被大雨沖刷去大海中。船醫站在雨里試圖點菸,顯然已經失敗了很多次,冷臉將手裡的火和煙一股腦扔進海里。
「媽的。」奧爾辛聽到船醫在生氣。
他沒問怎麼回事,先一步來到老亞瑟旁邊,將冷成冰塊的海大胖抱住。奧爾辛看到,破爛衣服下是被縫住的肚皮,血肉模糊中隱約可見黑線,血緩緩滲出又被雨水沖走。
船醫看著奧爾辛,簡短描述那武器的樣子和消失的場景,是緹絲緊隨其後說出了名字:「氣刃。火焰女妖的東西。這孩子是水裡的生命,被火焰女妖傷到,在傷徹底癒合前都不能再回到大海。」
女人用傘遮住那微微顫抖的身體,抬眼調笑地看著奧爾辛,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還生氣麼?」
奧爾辛已經快被氣死了。和緹絲約著在老酒坊吃飯是每次來到伊布埃爾的固定程序,擁有占卜能力的人會在船停穩的第一時間發來邀請。只不過這次是想打算問問海大胖和斗篷的事,怕緹絲說出點什麼不好的內容害得海狗擔心。
沒料到事情說一半就在老酒坊看到了被抓進來當冤大頭的海狗。海大胖進門的瞬間奧爾辛就感覺到腰上的筋索環扣顫動起來,用餘光看,那墨藍色的腦袋被人簇擁,顯然是緊張地想跑又無法掙脫。
只是為什麼突然被那三個女人抓住他沒看到,但聽到全場他請客,瞬間明白這廝成功給老闆肯定送了很多錢。再轉頭,就是海狗一臉幸福模樣親昵坐在三個陌生女人之間,聽她們說自己的壞話。他還憋笑!
火氣瞬間上涌,奧爾辛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看到比利娶老婆時會看到那女孩的父親滿臉都是怒氣。他當時還覺得是老頭嫌棄海盜,現在才明白過來,完全是因為老頭覺得自己的白菜被豬拱了。
而他被所有人列為「敵人」的時候,海大胖在笑。那笑容是純潔無辜的,帶著些許調皮搗蛋,像是個在惡作劇的小孩。這樣的笑容似乎才是海大胖該有的表現,而自己平時所見都是男人偽裝出的成熟。
奧爾辛感覺到些許不知所措,他心中那份對海大胖的琢磨不透感越來越深,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在迷茫。直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那雙冰涼的手包裹住他拳頭的瞬間,奧爾辛心亂如麻,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
不成想,這一靜就靜出了問題。
他把海大胖放在自己的床上,熟練地為他擦洗更換繃帶,手指輕輕摩挲過傷口周圍,男人的戰慄無比清晰。奧爾辛伸手撫摸海大胖的臉,確認對方確實活著,才回答緹絲的問題。
「我沒生氣。」
這場雨很奇怪,前一秒晴朗後一秒大風就吹來烏雲,沒給行人一點準備就傾瀉下來。緹絲坐在船長室喝著奧爾辛泡的茶,開始思考自己得到佩羅卡三塊紅寶石後要用它們做什麼。
而身邊的人目光雖落在窗外,但靈魂顯然是跟那昏迷的男人在一起躺著。緹絲從包中掏出自己的牌,隨便抽取兩張出來,隨便瞟了眼就跟奧爾辛說別那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