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地沉了沉氣,並不打算理她,若想要將氣派拿捏的足夠沉,還要靠最後的幾個字——敵若動,我自巋然不動。
很顯然,對面這人似乎也懂這個道理,半天都沒動。
不過拿腔拿調地做架子這種事兒我是做不來的,最多撐上個一時半刻已然是了不起了,所幸,在我這隻皮球泄氣之前,對面那人先讓了步。
那人靜了一瞬,良久,才收回被我打掉的那隻架在空中半晌的手臂,退回去兩步沖我拘了一禮,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我認錯了人,姑娘不要介意,這隻簪子就當是我賠給姑娘的罷,姑娘若是覺得這隻粗製簡陋,那便將我頭上這隻贈予姑娘。」
遠處瓊花台的煙火已經燃盡了,半人高的燈火珠也已升到了半空,遠遠瞧著似是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上幾分,熾熱的灼傷感逐漸遠離,我眼裡的不適也稍遜了些,這才在半近不近的距離中看清了那人手裡遞過來的兩隻簪子。
一隻是殷紅的海棠,一隻是雪白的海笙。
我剛想去接,可一隻擷金線繡花的團龍卻從那人的袖口直直撞進我的視線里。
我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阿彌陀佛,不看還好,看過之後我險些沒站穩——這,這這……我都沒敢用龍紋啊。
紫禁城裡的規矩都大得上了天,上窮碧落下黃泉,除了父皇的衣袖上,沒有哪個逍遙得不耐煩了皇子身上敢在衣袍上繡龍紋,就連太子哥哥都不曾有過。
這人……這人……這人如若不是得了失心瘋,那便是一心求死了。
思及此,我原本中燒的怒火瞬間涼了一半,只得安慰自己何必同一個瘋子計較,更何況還是個一心求死的瘋子。
「公子客氣。」說罷,我伸手去拿那兩隻橫在那人手心的簪子。
手指甫一觸碰到冰涼的簪體,我便是一怔,隨後一凜。
不對,這天下的龍紋並非只有父皇一人能用,還有一人,那人把持著父皇的朝政,緊握著父皇的兵權,可父皇卻說不出半個不字,那只可能是……
我閉了閉眼。
晏平殿下。
很好,很好,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瞎貓碰上個死老鼠,得來全不費功夫罷,我正要去尋你,沒想到你卻自己撞了上來。
扶桑兩眼發直,唇也咬得雪白,不過也有可能是凍的,此刻依舊還不放棄地喚著:「殿下,殿下。」
啊,是了。
此刻我才明白,她口中的這句「殿下」到底是何意——我是殿下,晏平也是殿下,一聲殿下或許是在喚我,可兩聲,便是在提醒我。
我深吸了口氣,將那隻海棠的簪子挑出來,儘量穩著聲線:「公子將自己的簪子收回去罷,我挑這隻海棠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