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回憶著這幾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賀錦年得知安樂被老家的同學欺負的事,沒有猶豫地帶著林天趕去遠陽市為他報仇。賀錦年很有手段,他們剛下飛機,他的人就查到所有施暴者的名單,連帶著傳播圖片視頻和那個群里的所有人,都沒有放過。
賀錦年很細心,沒把事情鬧大,讓那些參與傳播的人都吃了啞巴虧,連自己為什麼被針對都不清楚。
而對於那些施暴者,賀錦年絲毫不手軟,林天在一旁看著,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這些人是慣犯,不止欺負過安樂一人,賀錦年查出他們幹的所有壞事,一併交給了學校和警察,這下別說是他們自己,連帶著助紂為虐的老師和父母都一併吃了官司。
這件事牽扯了許多人,本該鬧得轟轟烈烈,可賀錦年硬是沒讓這事傳出一點風聲。
「我這幾天一直不敢找你,是因為我害怕,我知道我做的事傷害了你。」
「我打著為你好的名號做了太多的錯事,我現在就跟那些蠻不講理的封建家長一樣。」
「我意氣用事,不顧後果打了趙程,你媽媽很生氣,還遷怒於你。我沒有及時出現跟你一起分擔,我真的腸子都悔青了。」
「安樂,你怪我吧。我知道我讓你傷心了,你想怎麼打我罵我都行。」
「只是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林天說完,彎下腰捂住了眼睛,遮住神情里的疲憊。
儘管安樂不在他的面前。
安樂沉默了許久。
清晨的風裹著潮意,拍打著他的身體。安樂站在濕潤的草地上,過往的一切記憶都開始變得模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
這件「天大的事」不再出現在夜晚的噩夢裡,以至於,一開始,他甚至沒能想到這裡。
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安樂仰起頭,淡藍的天空上還沒出現太陽,孤零零飄蕩的烏雲和天空的組合看起來倒是不那麼違和。
錦城的夏天很少下雨,這片天空許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雲朵,雨都停了,還賴在空中不走。
灰灰的一小塊,要是有大風來,幾個呼吸之間就能把它吹散。
可偏偏,太陽就是還沒出現,大風也沒有刮來。
安樂伸出一隻手,瘦弱的手掌剛好能握住天上的那朵雲,突然一道金光乍現!
早晨的太陽從天邊隱現,幾縷陽光跟著灑下來,撲向安樂。
陽光刺眼,迫使安樂低下了頭。
安樂再次仰頭,不顧刺眼的陽光,硬是要看清空中那朵倔強的烏雲。
廣闊的天空之上,什麼也沒有。
清晨的陽光是刺破烏雲來到安樂面前的。
安樂半眯著眼輕輕一笑。
「林天,你知道嗎?」
安樂的聲音輕柔且平穩,帶著少年獨有的意氣。
「如果是昨晚,你告訴我這件事,或許會讓我擔心害怕。」
「可偏偏……是現在。」
就像這刺眼的太陽,若是早一些出現,或許還會刺痛他。
可偏偏是現在。
「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賀錦年來找我。」
「我好像,聽見了他對我說喜歡。」
「林天,恭喜我吧。」
電話那頭,林天低垂的腦袋終於緩緩抬起,他看向前方,赫然是賀家的莊園。
佇立在莊園中心的高大建築如同休憩的猛獸,無不顯露著莊園主人的權勢與地位。
林天明白安樂意思。
安樂沒有怪他。
他艱難地開口,不知道是否該為安樂感到高興。
「恭喜你啊,安樂。」
安樂依舊微微仰著頭,直面太陽。
聽見林天的話,陽光終究還是刺痛了眼,眼睛酸澀,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他是一隻卑微的、陰暗的小老鼠,會躲在暗處悄悄觀察每一個人。
但他從來都不是只敢躲在暗處。
他很大膽,敢做別人都不敢做的事。
有想要得到的,哪怕是會遍體鱗傷,被所有人指責,他也會去爭搶。
因為如果不會爭搶,生來就在陰溝的小老鼠就只能等死了。
他現在有了食物,但還不夠,在暗處待久了,小老鼠也想要有光。
人人都有光。
安樂想,他就要去找那個最耀眼的,像太陽一樣,最好是能將他的眼睛刺痛。
那樣的光,定能把小老鼠家裡的每一寸地方都照得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