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還要等開春呢。」
景煦道:「蠱蟲冬日不活動,現在去找不到有用的東西。說起來,阿宓可會不舒服?」
宓安搖搖頭:「除了那日碰到赫連修齊,蠱蟲被他喚醒了一次,這麼多年它都沒什麼動靜。」
「而且……」宓安搭上自己的脈,「原來體內有蠱蟲,脈象是能看出來的,只是它沉寂時十分微弱。」
景煦嘆了口氣:「毒性蔓延只是一瞬間的事,阿宓一定要小心。」
「前世你是怎麼知道我中蠱的?」宓安問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還不是棖銜水說的。」景煦說起這個就生氣,「整天坐牢似的把自己關在占星台,那日突然來找我說算到我有一劫,這劫在你身上,讓我別衝動,任你生死都不要插手。這怎麼可能?我追問了許久他才說你中了蠱,我再想問蠱怎麼解,他又把自己關回去了。」
景煦兩輩子都對棖銜水頗有不滿:「我只能讓人到處查解蠱的法門,最後只找到這麼個引蠱的法子。難怪他說是我的劫,『內力相當,心甘情願』,這天下也就只有我能替你引蠱了。」
他對棖銜水滿肚子氣,宓安也對他滿肚子氣,沒等宓安開口,景煦立刻道:「阿宓別翻舊帳,你上次說吵架才翻的,現在沒有吵架。」
宓安被他堵住話頭,抬手給了他一拳:「遲早找機會抽你一頓。」
景煦握住宓安的拳頭:「手這麼涼,快回臥房去。」
「最近宮裡和朝青都沒什麼事,難得這麼清閒。」
「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這當口不管有什麼事我都不會管的。」景煦將宓安的手拉進大氅里,驀然感覺鼻尖一涼。
「下雪了?」景煦抬頭看去,紛紛揚揚的雪緩緩飄落,像春日的柳絮一般,滿目雪白,「今年的初雪來得挺早。」
他顧著看雪,沒注意身旁的宓安呼吸都要停滯了,感覺到手上越來越重的力道,景煦轉頭看去,宓安重重撲進了他懷裡。
方才他還在安慰無法釋懷的景煦,現在自己卻也被勾起了心底的恐懼。
前世景煦身死那天,也是長安的初雪,也是這樣鵝毛般的大雪。
「阿宓。」景煦低頭貼近,「別怕,我在這裡。」
景煦一手攬住宓安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手,低頭吻了下去。
唇舌相貼,景煦輕聲道:「感覺到了嗎,我是熱乎的。」
宓安仰起頭,縱容景煦對他肆意掠奪,二人呼吸交纏,化作絲絲白霧,散在空中。
景煦的手撫上宓安的後頸,輕柔地摩挲著,宓安緊緊摟著他的腰,也輕聲說道:「景煦……你好燙。」
「暖和嗎?」景煦笑著親他,「今夜阿宓需不需要我暖床?」
宓安笑了下,湊過去還想繼續親吻,卻突然聽到了他爹震耳欲聾的怒吼聲:「放開他!!!」
宓安渾身一震,將景煦抱得更緊,想把自己藏進他的大氅里。
宓朗回一回家就見兩人抱在一起,本以為是景煦強迫宓安,還沒等他阻止就見宓安自己湊了過去,現在竟然還往人懷裡鑽!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景煦立刻將宓安擋在身後,獨自面對怒火衝天的老丈人:「您先冷靜……」
「宓青疏!給我滾過來!」宓朗回哪有精力聽他解釋,現在只想把這個不知廉恥的兒子打一頓。
景煦卻死死護著宓安:「您打我吧,青疏身體不好……」
宓朗回怒目而視,指著景煦怒吼道:「你以為我不敢打你?你們兩個我一起打!來人!來人!把我的棍子拿來!」
將軍府的下人哪敢真拿棍子,對方可是昭王殿下,宓朗回正在氣頭上,理智全無,萬一真把人打了,回頭消了氣豈不是還得下人遭殃。
宓安一個頭兩個大,心道自己真是上頭了,竟忘了現在已經是宓朗回下朝的時辰,但他轉念一想,那日宓朗回明明言辭間好像知道他與景煦並非單純的友情,怎麼今日會這麼大的反應?
「爹?」宓安從景煦身後探出頭,試探道,「是不是皇上惹你生氣了?」
宓朗回瞪著他:「他能惹我什麼?你一個男人,摟著另一個男人討親?不知廉恥!我就是這樣教你做人的?」
縱然是親生父親,宓安聞言也心梗了一瞬,緊緊抓著景煦的大氅,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爹,您忘了,您從未教過我如何做人。」
院子裡安靜得異常,仿佛只能聽到雪花落下的窸窣聲,宓安的聲音好像也被大雪遮住了:「兒時是師父帶我遊歷遠行,後來是景煦一直與我做伴,您常年征戰,我與您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宓朗回被大雪撲了一臉,聽著宓安清淺的聲音,漸漸冷靜下來,宓安又道:「我明白我的安穩日子是您用軍功換來的,我並沒有指責您的意思,只是……」
他頓了頓,不自覺用力握緊了景煦的手:「『不知廉恥』,是不是有些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