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來一個大臣景煦就要起身假裝跪了許久,再由大臣聲淚俱下勸他不可過度傷心定要保重身子,景煦拒絕,大臣再勸,如此往復,心累身累。
宓安來時,殿外已經跪滿了大臣,景煦遠遠聽著有腳步聲,百般不情願地跪了起來,宓安好笑道:「坐著吧。」
景煦一愣,笑著看向他:「累的我都聽不出你的腳步聲了。」
宓安拿了個蒲團也坐了下來:「按規矩,兩日後你就該登基了吧?」
景煦點了點頭,身子一歪靠在了宓安身上,試探道:「阿宓,我們私奔吧?」
第51章
宓安一愣, 立刻四處看了看,見確實無人才鬆了口氣,小聲道:「別說瘋話,小心師父聽見。」
棖銜水要是聽見了, 怕會連夜拎著刀殺過來, 不管是架在自己脖子上還是架在景煦脖子上, 一定要把他們兩個劈頭蓋臉都罵一頓再親眼看著景煦登基才罷休。
景煦嘆了口氣,靠著宓安閉目養神,不多時竟緩緩睡著了,宓安心疼他勞累, 便喚來暗衛, 吩咐他們守住大殿, 不許任何人進入。
期間有大臣哭天抹淚以頭搶地, 一定要見景煦,影十三門神般守在門口, 機智無比:「殿下傷心過度,無心見人,各位大人等明日吧。」
殿中燈火微晃,前世景陸死時宓安並未入宮, 獨自在昭王府待了幾天。等他進宮之時,景煦已經是新帝了, 他竟連登基大典都錯過了。
那時景煦是不是獨自在這冰冷的大殿裡坐了一夜,一邊假裝傷心, 一邊與大臣們虛與委蛇。
宓安側頭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的人, 抬手捋了捋他的頭髮。這一次,他要陪景煦一步一步走下去,從現在, 到登基,到未來每一個朝夕。
月上中天,景煦恍然又夢到從前,重生不過短短兩載,竟又走到這一步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握住了宓安的手。
「醒了?」宓安回握住,「要見大臣嗎?方才兵部尚書差點哭暈過去。」
景煦莫名道:「他哭什麼?今年年初他還在家裡怒罵死老頭無能只會求和,還說希望我早日登基。」
「難道是喜極而泣了。」宓安好笑地看了殿外一眼,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宓朗回小聲的疑惑:「傷心過度?誰傷心過度?」
景煦:「……」
宓安忍俊不禁,親自出去將宓朗回迎了進來,宓朗回滿臉不解,一進門就看見景煦正盤腿坐在地上,旁邊還有個也凹陷了一塊的蒲團,當即瞪了宓安一眼,壓低聲音訓斥道:「我同你說的,你到底聽沒聽進去?」
景煦睡眼朦朧地看了過來:「說的什麼?」
宓安隨口敷衍親爹:「聽進去了。」轉頭又敷衍景煦:「問這麼多做什麼。」
景煦「哦」了一聲,宓朗回又瞪向宓安:「你這叫聽進去了!?」
宓安一個頭兩個大,連聲道:「真聽進去了,爹,這幾日我先不回府了,兩日後還有的忙。」
宓朗回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根本左耳進右耳出,但畢竟是在宮裡,景煦還在這,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又低聲訓了宓安幾句,出去和群臣一起跪靈了。
「我也出去跪著吧?」宓安探頭探腦地看了看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我爹都在外面跪著,我坐這多不合適。」
景煦半睜著眼笑了下,叫了個暗衛進來:「讓宓將軍去偏殿歇著,就說先帝遺囑交待了宓將軍戰功赫赫又與他情同手足,不必跪靈。」
暗衛領命走了,宓安好笑道:「這下我爹又要罵我了。」
兩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直至晨光熹微,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到了宓安臉上,景煦盯了他許久,忽的湊近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
宓安一愣,笑道:「做什麼?」
「阿宓。」景煦看著他,壓下心中不安,「我們又走到這個時候了。」
又到了,前世宓安與他走向陌路的時候。
宓安也看向景煦,抬手撫上他的臉:「上一次我獨自留在昭王府,但現在我在這裡,別擔心。」
「好。」景煦站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氣,「那走吧,今日該試朝服了。」
門外跪了一夜的大臣們已經按規矩催起了景煦,不論真心假意,嘴上全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昭王殿下早日登基」云云,景煦面無表情地推開門,冷聲道:「諸位大人辛苦,請回吧。」
晨光灑在景煦身上,仿佛為他鍍了一層金,少年帝王面無波瀾,緩步走下台階,身側群臣跪拜,齊呼萬歲。
宓安站在殿內陰影里,遠遠看著景煦離去的背影,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人群最後。
已經走出一段的景煦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喊道:「宓少師,隨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