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安王竟然是重情重義之人。」
說書人將鬍子一捋,待人群安靜後, 道:「只怕大理寺現在是忙得焦頭爛額。昨日在城北曲山下一顆大槐樹上又發現一名上吊自殺的女屍,經查是城北藥鋪李家的小女。她爹今日一早跪在大理寺門口陽侯二公子蔣辰豪所為,要求逮捕蔣辰豪,結果反被抓入大牢。」
底下有人問道:「那名女子是不是前不久在此酒樓前被蔣辰豪調戲的喬桐月?」
「正是此女子。」說書人嘆了一口氣道:「只看大理寺如何斷案,會不會又讓他逍遙法外。」
外間紛紛攘攘,林桑晚坐在透露雕花的隔間內,只慢慢地吃飯,神色平靜。
許蘭知倒是聽得起勁,奇道:「一月余前我剛到永都時便碰上蔣辰豪在街上調戲喬桐月,非要帶回去做小妾,可沒成功,被路過的沈辭攔下了。怎麼好端端的自殺了?」
林桑晚溫聲道:「確實得查一下。」
在安王時刻鞭策下,大約三四天後,查訪的結果出來,與安王有干係的姑娘叫姜禾,十二歲被賣入燕春樓,才剛及笄不久,另一人叫王雪,年十四,兩人皆賣藝不賣身。
姜禾以琵琶聞名永都,安王將其視為紅顏知己,時不時便會去燕春樓喚她來王府中彈一兩首琵琶解解悶。不料三月前安王再次去燕春樓請人時,王媽媽道:「姜禾姑娘在三日前被一個凌州商人贖走了。」
為確保姜禾屬實遇上良人,安王偷偷派人打聽,才發現凌州的經商人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查無此人。於是他私下尋了三個月,結果一直沒有尋到人。而王雪也是以同樣理由在同一天消失了。
大理寺左少卿齊乘淵根據這條線索,立即派人將燕春樓封鎖起來,逐一審問,又對王媽媽拿捕入獄。這時,有一個自稱王媽媽心腹的二把手李茂前來投案,口口聲聲說是有人想要殺他滅口,請求官府的庇護。齊乘淵先是確認了他的身份,而後連夜審問,才知其中緣由。
就在齊乘淵連夜審問時,戶部尚書府書房的燈火也是亮到天明。
「李茂逃走了。」一位身材中等偏上,體態略顯豐滿的中年男子沈千三不斷在屋內踱步,眼神中滿是焦慮。
沈千三原是石坦州賣香料出身,機緣巧合下碰上還未入朝為官的樓之序,兩人一見如故,成為摯友。在樓之序平困撂倒時,沈千三對他施以援手,於是兩人的關係便愈發緊密。
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在樓之序仕途起來後,便將鹽業、鐵業等經營權交予他。日積月累,沈千三成了南順國最大的富商,沈家產業遍布全國,燕春樓的真正東家其實是沈千三。
「除了每次安排他護送這些姑娘之外還有安排他其他事情給他?」戶部尚書樓之序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說話聲音雖然平淡,但眼中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沈三千停下腳步,沉吟片刻,道:「李茂手上有一份名冊,詳細記錄了我們送了那些姑娘到哪些官員府上。」
為了官運亨通以及財運暢通,戶部尚書樓之序會牽橋搭線,將各位官員的生平、喜好詳細記錄下來,而後針對他們的喜好,送專門的厚禮。
燕春樓明面上是個青樓,但私下養著許多清白姑娘。有些朝臣礙於國法,不敢明著出入風月場所,便由樓之序搭線,沈千三私下安排。其中有些朝臣玩得花,下手失了輕重,會弄死送去的姑娘,於是便有了這檔子事情,只是沒想到有人處理屍體如此草率,讓人發現了,更沒想到那個李茂居然自己寫了一個冊子。
樓之序突然眯起眼來,眸光深沉,盯著沈千三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份名冊落入安王手中,更不能上達天聽。」
名冊上都有哪些大臣他可太清楚不過了。
沈千三道:「眼下只怕來不及了。李茂現下肯定在大理寺。而負責此案的齊乘淵更是個軟硬不吃的主,根本沒那麼輕易被收買。」
樓之序擰眉,盯著手中的茶盞良久,直到茶涼了都未曾發覺。
屋內靜默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樓之序淡淡道:「死人不會說話。」
沈千三突然神色緊張道:「樓兄的意思可是連著齊乘淵一起除了?」
沈千三富可敵國,養的死士不計其數,在一夜之間要取一個人的性命不是不可能。
樓之序不說話。
沈千三道:「齊乘淵畢竟是朝堂官員,若他死了,到時候交由沈首輔親自來查,豈不是更難?沈閣首輔可是大理寺卿。」
他們私下敢做些違法亂紀之事,只因為有太子庇護。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招惹沈辭,招惹上他,丟了性命是小,只怕會連累九族。
樓之序嘆了口氣,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眨眼間蒼老了十歲,再過個兩年,他便可以告老還鄉,可偏偏這個檔口上出了這等事情,幽幽道:「沈兄先回吧。待我見了定陽侯再商討此事。」
此時已三更天,樓之序換上官府,連夜坐上馬車,往定陽侯府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