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全城禁行,一路上商鋪緊閉,街上人煙冷清,只有五城兵馬司在街上巡邏。
林桑晚穿過一個僻巷,再往前走了幾百步,右轉時,停住了腳步。
遠處海棠樹下,沈辭一身白衣,負手而立,神情專注地望著她。夏日明亮的日光穿過樹枝,落在他臉上,鍍了一層茸茸光暈。
忽然之間,林桑晚有一種強烈異常的衝動,她想像小時飛奔抱住父親那般,朝沈辭疾跑而去。
他就站在樹下,伸出雙臂,望著她。
她髮髻散亂,滿面塵土,雪青色外衣上濺滿血跡,可臉上那雙秀麗的杏眸卻格外明亮。
被撲了個滿懷,沈辭略微踉蹌一下,不過立刻站得穩穩噹噹,雙手環住她的肩膀。
林桑晚旋即緊緊摟住沈辭脖子,臉埋進他肩膀上,呼吸間全是他身上好聞的雪松香。
她啞聲道:「沈辭。」
這些年她一個人走過許多路,她不懼孤獨,不畏前路。可當有一個人在路的另一頭靜靜等著時,她的心還是會泛起漣漪。
他是她至暗時刻的明燈,是她累極時可以停泊的港灣。
沈辭輕嗯一聲,手覆上她纖腰,緊緊回抱著她。
抱了好一會,林桑晚向沒事人一般,鬆開手,與他分開了點距離,站直道:「沈辭,你衣服又被我弄髒了。」
沈辭道:「熱水已經備好了,我帶你去。」
「不必。」林桑晚想起昨夜的酣暢淋漓,臉一紅,忙擺手道:「雖然蔣禮已經抓了,但是景仁帝疑心太重,沈大人要不要進宮看看?」
沉默片刻,沈辭所有所思道:「是該進宮一趟。」
林桑晚想到什麼,問:「蔣辰燁如今情況如何了?」
沈辭道:「還未收到消息,等明日就能知道了。」
永都城外,群山之間,祝青陽和蔣辰燁在河畔邊面對面坐著,互相盯著對方過了兩日。直到蔣辰燁收到密信,看完後,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稍稍緩解。
「你們......贏了!」蔣辰燁淡淡吐出幾字,好似如釋重負般,他起身拍了拍戰袍上的灰塵,主動將雙手伸到祝青陽面前,「還請祝兄善待白蟒軍。」
「嗯。你放心。」祝青陽抬手,立即有士兵拿著鐐銬過來。祝青陽接過鐐銬,親自替蔣辰燁戴上,壓入囚車。
蔣辰燁是蔣氏嫡長子,同林桑晚一樣,自幼跟著祖父征戰四方,學得是君子之禮,為臣之道。可對其父親蔣禮所做之事,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古忠孝兩難全,他出兵謀反,還是選了愚孝。
這次祝青陽過來勸降,他不一定會輸,他可以選擇與祝青陽死戰,可西堯國來勢洶洶,他不想白蟒軍死於宮牆內鬥,於是選擇同祝青陽停戰,以永都城的結局定兩軍結局。
他祖父創立白蟒軍,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軍中之人皆可建功立業。他手下的白蟒軍,上至將士下至走卒,皆是一條條鐵錚錚的好漢,他們該把熱血、鮮血拋灑於邊疆。
四年前,他沒能阻止父親犯下滔天罪行,如今又要助紂為虐。他的心一直在猶豫,一直在懺悔。
現下這顆搖擺不定的心終於能夠沉下來,他朝祝青陽微微一笑,「祝兄,能否賞我一口酒喝?」
祝青陽摘下腰間酒壺,扔給他,道:「若非陣營不同,不然我們能成為好兄弟。」
「好兄弟就算了。」蔣辰燁結果酒壺,拔開塞子,仰頭喝下:「我可不想與死神成為好兄弟。」
祝青陽讓親兵副將先帶著軍隊回大堰,留下一千來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西堯和北漠蠢蠢欲動。而對於蔣辰燁的六萬大軍,他讓他們留在原地安營紮寨,只帶了蔣辰燁和其副將回永都。
第59章 天牢
翌日, 景仁帝醒了過來,看著床前的大孝子蕭逾白,一滴老淚落了下來。
將養了幾日後, 景仁帝靜靜坐在龍椅上,聽著蕭逾白匯報善後情況。
他看著養心殿內眾臣, 眼中露出了狠辣, 招來司禮監王大監, 冷冷道:「朕念, 你擬旨。」
王大監伏地垂首:「遵命。」
景仁帝輕聲道:「收回鳳印, 將皇后移宮幽閉,羈押太子和蔣禮同黨, 令嘉辰王蕭逾白主審蔣氏謀逆案, 三司協助。日後朝中要事也都交由嘉辰王處理, 不必告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