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裴安夏邊說,邊把食盒裡的湯盅取出來放到桌上。 「我親手煲了乳鴿湯,你快趁熱嘗嘗看味道如何? 」
裴安夏挽袖掀開盅蓋,蓋子一揭,濃郁的香味便瞬間逸散出來,飄出老遠。
穆霄野下意識望過去,湯頭已經熬成了奶白色,上頭浮著淺淺一層油花,光是用看的,都能夠想像到湯汁入喉的鮮美。
換作是以前,裴安夏肯為他下廚,穆霄野必然感動得不行,這會兒恐怕已經雙手捧起湯碗,仰頭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可如今,他雖然極力保持著嘴角的笑意,那笑容看起來卻有些彆扭:「你以前不是從來不進廚房的嗎?怎麼今兒突然有興致下廚?」
裴安夏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實話實說道:「早上我去向母親請安的時候,母親特別叮囑了我幾句,說是你最近天天為了軍務奔波忙碌,我這做妻子的,理應對你多加體恤。」
穆霄野點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道:「母親多半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必往心裡去。」
裴安夏莞爾,「我曉得的,我就是想為你做點什麼,哪怕只是靜靜地陪著你也是好的。」
她言詞懇切,仿佛真是發自肺腑。
穆霄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瞳孔陡然變得幽深。他的目光裡帶著探究,就這樣直直地望進裴安夏眼底,似乎要藉此看透她內心的想法。
裴安夏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相反,她的眸子裡是一片澄澈和坦然。
穆霄野見狀,心底的矛盾愈發加深。
他一方面覺得,自己不應該為了一個毫無根據的夢去懷疑裴安夏,另一方面,隨著夢境與現實重疊之處越來越多,他又不得不正視那場夢的真實性。
如果不是夢境的啟示,以穆霄野對裴安夏的盲目信任,恐怕永遠也懷疑不到她身上,更加不可能想到裴安夏與文梓軒的聯繫。
穆霄野本來也只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沒想到這一查,竟讓文梓軒隱藏的身分逐漸浮出水面。
穆霄野現在幾乎能夠肯定,文梓軒的來歷有問題,他極有可能是楚國安插進穆家軍的奸細!
按理說,找到內奸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穆霄野現在的心情卻極為複雜,夢境一一轉化為現實,意味著裴安夏或許真的背叛了他。
穆霄野正想得入神,裴安夏已經將湯碗遞到他面前,溫聲提醒道:「先把正事放一放,喝點湯休息一下。」
穆霄野聽罷回過神,見偌大的長桌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碗,眉眼低垂,「你再去盛一碗。」
裴安夏不解其意,漂亮的眉眼間透露出疑惑。
穆霄野拿起調羹,漫不經心地攪拌著碗裡的湯:「一個人吃飯沒意思,你陪我一起。」
裴安夏忙活了一上午,確實沒顧得上用膳,她思索片刻後,同意了穆霄野的提議。
夫妻二人面對面坐著喝湯,氣氛甚是和諧。用罷膳食,穆霄野身子往後靠向椅背,毫無預兆地開口:「你覺得這內奸會是誰呢?」
驟然聽到這句問話,裴安夏冷汗差點流下來,她扯起唇角勉強笑了笑:「夫君莫要同我說笑,我一介內宅婦人,連夫君麾下幾名副將的名字都記不全,又如何得知內奸的身份呢?」
穆霄野雙手交疊置於下頷,看向裴安夏的眼神里多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你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不如我幫你把範圍縮小一點——」
下一刻,他的神情陡然變得無比凝重:「我懷疑,文先生便是潛藏在軍營里的奸細。」
裴安夏沒有預料到他會如此直白,心下駭然,臉上卻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怎麼會?文先生看著實在不像是壞人。」
穆霄野就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輕笑一聲:「你便是太過善良單純了,壞人難道會把壞人二字寫在臉上嗎?」
裴安夏擔心他誤會自己的意思,慌忙想要解釋:「我……」
她話剛出口,便被穆霄野出言打斷:「我知道你向來欣賞像文先生那般才學兼優的人。安夏,我今日只問你一句,若文先生真是那名內奸,你是否會替他求情?」
「夫君說的這是什麼話?」
裴安夏眼睛瞪得溜圓,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穆霄野:「我為何要替一個有罪之人求情?難道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這種是非不分的人嗎?」
「更何況,這名奸細不僅害得穆家軍損傷慘重,更是導致大哥斷臂的罪魁禍首,我憎惡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替他說好話?」
穆霄野聽完她表明心跡的話,沒有說自己是信了還是不信,而是答非所問道:「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即便文梓軒再有能耐,他也無法穿過層層守備,取得藏在父王書房裡的布防圖,除非——」
裴安夏本就有些心虛,穆霄野還故意拖長聲音,更是讓她緊繃的神經瀕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