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十分重視元宵節,從初六那日開始到十五結束, 燈會足足持續十天之久。無論男女老少、富貴貧窮, 皆會外出賞燈。
京城的主幹道上人流如織, 喧囂鼎沸。
裴安夏在人群中穿梭,儘管已經足夠小心翼翼, 還是被迎面而來的男人給撞了一下。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痛意, 她不禁低呼一聲, 待抬起頭看清對方的面容以後, 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對方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臉上橫著一條斜長的刀疤,像是蜈蚣般醜陋扭曲。更別提, 他眉眼間縈繞著一股煞氣, 看上去就像是混跡市井的地痞無賴。
裴安夏下意識往後退兩步, 想要與對方拉開距離。
男人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她,輕佻地吹了個口哨:「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長得還挺標緻的,怎麼一個人逛燈會啊, 莫不是跟丈夫吵架了?要不要哥哥陪你?」
他說著,還咂摸了下嘴,整個人流里流氣的, 讓裴安夏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腦子裡正飛快思索著應對的計策。忽然,只見身前落下一片陰影。
裴安夏眸光閃爍片刻, 還沒反應過來,穆霄野已經徑直提起了那地痞無賴的後衣領,像是拎小雞崽子似的,將他甩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那地痞無賴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
「哪個龜孫子,竟敢壞老子的好事!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他嘴裡罵罵咧咧的,沒一句好話。
本來是氣勢洶洶地回頭,卻在對上穆霄野那雙深邃凌厲的眼眸時,不自覺噤了聲,囂張的氣焰也蔫了下去。
像他們這種成天在市井上廝混的地痞流氓,慣是欺軟怕硬,知道什麼樣的人惹不得。
穆霄野不僅身形高大,而且肌肉線條流暢勻稱,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場,一看就知道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
穆霄野眉目冷凝,聲音里像是含著冰渣子:「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說第二遍。」
那地痞流氓是個極有眼色的,見此情狀,哪裡還不明白自己算是踢到鐵板上了,趕緊低頭哈腰地說道:「對不住,對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昧打擾了夫人,小的這就滾。」
他拱了拱手,夾緊尾巴溜得飛快。
待他離開以後,裴安夏將視線轉向穆霄野,想從他那張熟悉的面孔上看出一絲不同尋常的痕跡。
察覺到她略帶探究的目光,穆霄野坦然地回望過去,衝著她輕勾起唇角:「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裴安夏話含在嘴裡,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直截了當地問出口:「你是江斯延,對嗎?」
穆霄野,或者應該稱呼他為江斯延,眉梢微挑,看樣子似乎頗感意外:「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裴安夏並未打算隱瞞,據實相告道:「我起先也沒往這個方向去想,畢竟這整件事情,都有點超出我的想像。直到前幾天,有一個名叫孫思澔的人特意跑過來,跟我說了些關於你的事情。」
江斯延聞言,面露幾分無奈,「他倒是長本事了,竟然敢在主神的眼皮子底下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不怕被祂發現。」
裴安夏只覺得內心有無數疑問,卻無從問起,哪怕他們已經共同度過了好幾輩子,做過這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但在某種程度上,她仍舊對他感到很陌生。
裴安夏囁嚅好半晌,才終於組織好語言,小聲問了一句:「你也擁有那些任務世界的全部記憶嗎?」
江斯延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在你執行任務的期間,我會被強制抹除所有的記憶,等到你完成任務,脫離該世界以後,才能重新記起來。」
裴安夏在腦海中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想到自己這麼久以來,都在反覆攻略同一個人,忍不住尷尬地蜷縮起手指。
儘管她面上表現得還算鎮定,並未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江斯延還是敏銳地發覺到她的異常。
他放緩了語氣,耐心地解釋:「你面對的那些任務目標,都是我的一部分,是由我的本體分散出去的靈魂碎片,但在主神的刻意操控下,我心中的陰暗面被放大了無數倍,變得陰鷙又偏激。」
裴安夏顯然沒有料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愣了一會兒,才張口問道:「你說主神刻意操控,是什麼意思?」
「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陰暗的一面,比如嫉妒、自私、貪婪等等。」江斯延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接過她握在掌心的燈籠。
那是個八角的燈籠,製作極為精巧,每一面皆繪有仕女遊春圖。燈光透過宣紙傳遞出來,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讓他多了幾分柔和。
燈籠被拿走後,裴安夏手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