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夏眨了眨眼,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兩人現在的姿勢有些過於曖昧,她幾乎是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裡,身軀被他牢牢地禁錮著, 連翻身都困難。
平心而論, 在江斯延的這些靈魂體當中, 季衡玉是最讓人難以招架的。
他的本質是妖,不受人類社會約定成俗的規範所束縛,說得更直白一點, 就是他不懂得禮義廉恥。
他骨子裡保留著動物的野性與本能,沒有半點的自制力,在那檔子事上的需求簡直高得離譜。
偏偏他那張皮相好得足以迷惑人心, 以至於裴安夏每次都是半推半就地就順從了他。
直到事後才半真半假地感嘆,自己這副模樣, 儼然就是一個受到妖妃蠱惑,從此不早朝的昏君。
裴安夏原以為季衡玉今日勢必會忍不住做些什麼,如果他想要與她歡愛,她到底該不該拒絕?
裴安夏兀自糾結了半天,結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季衡玉根本什麼也沒做,手腳規規矩矩地放著,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要抱著她入睡。
裴安夏提起來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或許是因為她昨日剛取完心頭血,精氣還沒補回來,又或許是因為季衡玉的懷抱,實在是太有安全感,最後她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裴安夏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她下意識伸手摸向床邊,卻發現身旁空落落的,猛地抬起頭,才發現季衡玉不久前剛起身,此時正背對著她更衣。
朝廷官員的服飾按照官階高低,有著嚴格的區分。季衡玉如今作為六品監副,官袍以墨綠色為底,領口和衣袖處都用黑線繡著精緻的虎紋,顯得英氣勃勃。
季衡玉如翠竹般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系上繁複的盤扣,一個極簡單的動作,被他做得格外賞心悅目。
裴安夏暗自欣賞了一會兒,然後翻身下床,取過懸掛在衣架上的腰帶,走到季衡玉面前,仰著小臉對她笑:「我來幫夫君系腰帶吧。」
季衡玉微微張開雙臂,任由她施為,神情略顯無奈:「我剛才瞧你睡得熟,便儘量放輕了聲音,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
「這有什麼?我作為你的妻子,幫自己的夫君更衣不是應該的嗎?」她說話的同時,低下頭,腰帶繞過季衡玉窄瘦有勁的腰。
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在裴安夏正用雙手環抱著他,她的氣息那麼靠近,令季衡玉忍不住繃緊了渾身的肌肉。
裴安夏替他扣上腰帶後,還幫他調整了下,待確定儀表整齊,她往後退開一點距離,季衡玉這才如蒙大赦地放鬆下來。
裴安夏轉身取了一件大氅,披在他的肩上,動作溫柔又細緻。「我今兒再去給你送午飯吧。」
「不必忙活,官署也不至於缺我這頓飯。」季衡玉隨手攏了攏身上厚重的大氅,「我瞧著你這幾日氣色不太好,你只管歇著,用不著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裴安夏聞言非但沒有同意,反倒異常堅持:「左右我閒著也是閒著,權當是出門走走,散散心心了。」
雖然知道她是好意,但季衡玉仍是本能地感到有些奇怪,於是似笑非笑地說道:「難得夫人如此關心我,倒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了。既然如此,我自是不能辜負夫人的一片心意,今日中午便回府用膳吧。」
直到去往官署的路程上,季衡玉還在反覆思考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頭倚著馬車壁,伸手掀開車簾,想要透一透氣。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許多,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使然,季衡玉一眼掃過去,便看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男子佇立在書肆門口,身上穿著一件月白祥雲紋的錦袍,明明是頎長的身姿,背脊卻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得直不起來,看上去顯得有幾分頹唐。
那人不是崔予白,還能是誰?
季衡玉在看清楚對方面孔的瞬間,就捏緊了拳頭,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隱隱泛白。然而,他卻渾然沒有覺察到痛意。
季衡玉對崔予白的觀感十分複雜,他一方面將崔予白視為情敵,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另一方面,在季衡玉心底某個隱蔽的角落裡,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才是那個卑劣的竊賊,妄圖竊走不屬於他的美好,所以才會自食惡果,落到這般狼狽的境地。
如果不是他在中間橫插一腳,裴安夏和崔予白也許能成為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以崔予白的秉性,定然會對她敬愛有加,她會活成全京城最惹人稱羨的樣子。
季衡玉手指捏得嘎嘣響,眼尾更是泛起一片猩紅。
在這個瞬間,他腦海中突然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裴安夏起先剛得知他的真實身份時,表現得相當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