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猶豫良久之後,還是決定依言退下。
從頭到尾,季衡玉都冷眼旁觀著她們的互動,在碧蘿告退以後,終於忍不住出聲嘲諷,語氣里是快要溢出來的酸意:「你們主僕情深,倒是將我襯托得像是那十惡不赦的壞人一般。」
裴安夏聽出他言語帶刺,不由蹙眉道:「季衡玉,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發什麼瘋,你不知道嗎?」季衡玉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能高高在上地說出這番指責的話,他一步步逼近裴安夏,與她相距不過幾寸距離。
「我還想問你,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究竟是何居心?」
第105章 願郎君如這大好河山,滔滔岌岌風雲起。
「我還想問你, 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究竟是何居心?」季衡玉維持傾身向前的姿態,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裴安夏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視, 非但沒有露出任何慌張的神色, 甚至還輕輕地彎起唇角:「反正我說了你也不相信, 又何必多費口舌?」
季衡玉聽著她這滿不在乎的話語,眸里逐漸泛起猩紅, 再開口時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你現在是連偽裝都不想偽裝了是嗎?」
「是。」裴安夏毫不猶豫地承認下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 繼續偽裝下去難道還有什麼意義嗎?」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季衡玉就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裴安夏的頭條件反射地向後仰, 卻沒有試圖掙扎, 反倒是保持著這個姿勢, 從上往下地睨向他。
或許是被她這個眼神給挑釁到了, 季衡玉抓著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加大了力道。
喉間的空氣忽然大量流失,裴安夏痛苦地閉起眼,那張漂亮的小臉頓時憋成紫紅色。
季衡玉見狀, 下意識放鬆了對她的束縛, 說出口的話卻依舊難聽:「我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之人, 你如果願意開口求饒,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季衡玉這番話明擺著是在羞辱她,裴安夏自然不可能如她所願。畢竟就算是泥人, 也還有三分氣性呢。
她承認是自己虧欠季衡玉在先,但她也用自己的心頭血作為藥引,替季衡玉修復了妖丹。
她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 如果季衡玉還覺得不夠,非要她以命抵命, 那就將她這條命拿去好了。
想到這裡,裴安夏表情逐漸放鬆,手垂下去,儼然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季衡玉是何其敏銳的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她這一副任人擺布的樣子,根本就是完全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季衡玉倏地鬆開手,不可置信般後退兩步,「你想死?」
纏繞在脖子的力度突然鬆開,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後地湧進來,裴安夏彎下腰,艱難地喘著氣。
季衡玉只覺得氣血一下子衝到頭頂,他當即大吼出聲:「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寧可死也不願意對我說點好聽話嗎?」
裴安夏重重地咳嗽幾聲,仿佛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似地,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才抬起頭,聲音艱澀地對他說:「季衡玉,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季衡玉聽聞此言,整個人頓時宛如石化般僵立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字一頓地說道:「行啊,你現在立刻滾出去,我倒是要看看,你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小姐,能過出什麼樣的日子。」
季衡玉說這話的時候,多少帶了點賭氣的成分在裡面。在他的印象里,裴安夏尚未出閣的時候,即便是庶出,家中也不缺伺候的婢女。
在嫁給他以後,裴安夏享受著官夫人的待遇,更是幾乎沒怎麼吃過苦頭。
如今這世道,一個女兒家想要在亂世中生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季衡玉料想用不了多久,裴安夏就會因為吃不了生活的苦,回來找他。
裴安夏聽完之後,沒有和他爭辯,雙膝彎曲,規規矩矩地朝他行了個萬福禮:「你我十幾年的恩怨,在今夜了結。願郎君如這大好河山,滔滔岌岌風雲起①,往後再無苦難,也別再記得我。」
季衡玉看著她那寫滿決絕的眼神,沒來由地感到心慌,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假如他現在不做點什麼,很可能會徹底地失前眼前的人。
季衡玉薄唇輕顫,不自覺伸出手,想要抓住裴安夏的手腕,但就在他猶豫的片刻,裴安夏已經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儘管季衡玉手中動作不慢,也只來得及抓到一片衣袖,上好的綢緞滑過掌心,很快消失不見,僅留下微涼的觸感。
或許是去意堅決,裴安夏每個步伐都邁得很堅定,甚至沒有回頭看過,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