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季衡玉哪裡還不明白,裴安夏恐怕根本不打算讓他拿到那封信,所以才會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逼退他。
想通這一點,季衡玉不禁咬緊了後槽牙,她如果以為他會就此知難而退,那可真是太小看他了。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攀上這登天梯的頂端,就絕對不可能在半途停下腳步,不論再苦再累,只要還剩下一口氣,他都會堅持下去。
辰時過後,重陽觀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香客。一位年過中旬的男子,虔誠地上完香,便隨意找了張石椅坐下來,打算喝口茶水歇息歇息。
仰頭飲茶時,眼角的餘光正好瞥見那長不見底的石階上有一道人影,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不由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定睛看過去。
沒有看錯!那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中年男子見狀,當即驚呼出聲:「竟然有人敢去挑戰登天梯?」
周圍的人聽到他這句話,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這座階梯就叫做登天梯嗎?可有什麼講究?」
中年男子信奉道教多年,時常前來重陽觀參拜,對於此處的軼事遺聞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他頓時挺起胸脯回答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相傳,重陽觀的登天梯共有九百九十階,雖然這個數字還有待考證,但即便只用肉眼去看,也知道這梯子有多高,普通人幾乎不可能順利登頂。」
見眾人的胃口已經被吊了起來,中年男子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打鐵趁熱地往下說:「據說成功攀到登天梯頂端者,可以向神明祈願,神明會替你實現一個願望。」
中年男子說話的音量不小,孫思澔站在不遠處,將他們的對話聲聽得清楚明白。
他不禁搖頭失笑,這世上哪有什麼神明?即使這世上真的有神明,也不會聆聽弱小人類的禱告,人能依靠的始終只有自己。
當然孫思澔也不能完全否認這個傳聞,畢竟如果有人能夠堅持到攀上登天梯頂部,就憑他的毅力,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成功的。
孫思澔就曾經親眼目睹一個年輕人成功爬上登天梯,他身上攜帶著水袋和乾糧,花費了整整兩天兩夜的時間才順利登頂,為重病的母親祈福,祈禱她能早日恢復健康。
當時碰巧有個萍蹤不定的神醫途經此處,聽聞這件事情,主動找上門來,為他母親醫治。
顧慮到那年輕人的家境貧困,神醫甚至沒有向他收取分毫診金,就替他母親治好了困擾多年的沉痾。
就以這名年輕人的情況而言,與其說是神明顯靈,為他實現了心愿,倒不如說是他用自己的孝心打動了行蹤無定的神醫。
想到這裡,孫思澔再次將目光投向長梯上那道堅毅的身影,心下暗想道,但願他的真心也能夠感動那個人吧。
……
季衡玉這邊爭分奪秒,幾乎不敢停下來休息片刻,等他爬到最後幾層階梯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渴水的魚,不僅四肢無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季衡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現在的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索性直接把腦子放空,什麼也不想,只是麻木地進行著動作。
眼看終於跨上最後一級台階,季衡玉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被面前莊嚴肅穆的佛堂給吸引走視線。
這處佛堂位於登天梯頂端,出入不易,因此罕有人至,連供奉香火的地方都沒有,但卻並不叫人感到荒涼,反倒因為四周一片安靜,顯得更加莊重而具有神秘感。
季衡玉剛踏進佛堂,入目的就是一尊太上老君,神像通體以羊脂白玉製成,左右兩邊各有一個童男童女,光是看著就讓人從心底油然生出幾分敬意。
然而,季衡玉的視線卻並未在神像上面多加停留,他只是草草掃了一眼,就開始四處找尋信件擺放的位置。
他按照孫思澔的提示,走到從左邊數過來第二幅畫像前,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其翻開,果然在畫像的背面看見一封夾在畫框邊緣的信。
季衡玉將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信抽出來,只見上面以清秀的字跡寫著郎君親啟四個大字。
季衡玉還是狐狸的時候,每天都趴在書桌上陪著裴安夏練字,只消看一眼,就能夠辨認出來她的字跡。
這絕對是裴安夏親筆所寫,不可能有假。
「郎君,見信安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抵已經離開京城,去往其他地方了。
雖然之前已經親口說過,但我還是想要借著這封信,再次向你表達我誠摯的歉意。我為自己曾經對你造成的傷害,感到十分愧疚。
起先不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我夜裡經常會夢到過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