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身上所穿著的,就是方才施元夕在底下打穿了的那類甲冑。
只是他身上的這一副盔甲,要更加精密一些。
但再如何精密,施元夕的武器強度擺在了面前,重盾都抵擋不住,何況區區一副盔甲。
裴濟西身邊的副將,神色同樣難看。
鎮北軍人數雖多,如今卻已逐漸式微,他們這些鎮北軍出身的人,何人不想重新振興鎮北軍?
可朝中局勢由不得他們,他們只能不斷受到削弱。
只是,這般急切的情況下,誰都沒想到,世子從前的未婚妻,竟是弄出了殺傷力這麼強的武器。
當年裴濟西退婚時,沒有任何一個人為他這段婚事而感到可惜。
人人都覺得,施元夕居心叵測,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京中似是她這樣的女子,比比皆是。
為了富貴榮華,為了躍進高門,幾乎是要擠破頭顱。
裴濟西退婚才是對的,像這樣的女子,是無法成為未來的侯府女主人的。
可誰又能得知,不過短短几年,情勢忽轉直下,當初人人看不上,被連續退婚三次的女子,如今竟是憑著自己,一躍翻了身。
是的,在場的人都清楚。
從今日起,從火銃穿透重盾的那一刻起,施元夕便再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所代表著的,不再是那個施府上不受寵愛的女孩,也不再是那個父母無權無勢,誰人都可欺壓她一頭的弱女子。
而是同大梁最為強大的武器,劃歸為一處。
她身後是空無一人,但是,卻有一片火銃射程之下的土地。
裴濟西神色異常複雜,他作為軍中將領,越是清楚這東西背後的價值,就越發明白,從今往後施元夕的處境,不僅由不得他,甚至還由不得她自己。
她今日太過衝動。
這般強悍的武器一經暴露,京里掀起的風浪,能將朝中的任何一個人淹沒。
何況她眼下除了這把火銃,還一無所有。
她不怕東西交出去以後,她連皇家練武場的門,都沒辦法走出去嗎?
同樣的,還有一種難言的,超過從前任何一次的懊悔。
是的懊悔。
當年處在關鍵時刻時,其實他可以有其他的辦法,來處理叛軍的事,可他都沒有選擇。
他在重要關頭上,第一個選擇放棄的,就是她。
因為在當時的他的眼裡,他對施元夕是有著幾分喜歡,甚至這幾分喜歡,可以讓她成為了侯府的女主人。
卻沒有越過了兵權去。
可在拿到了一切以後,他卻驟然覺得,那幾分喜歡,有些難以收回。
他還是會念著她,想著她,甚至幾度派人去越州照看她。
而這份情緒發酵得最大之時,便是此刻。
裴濟西終於意識到,他當初自以為捨棄的幾分喜歡,恰是他這輩子錯過的最大的珍寶。
她自來都是珍寶,只是從前明珠蒙塵,而今卻真正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