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場景入了他的眼眸,如同往靜幽的深潭裡投入一塊巨石,以至於漾起層層波瀾,經久不歇。
謝郁維沉聲道:「天家冷情薄倖,從無例外。」
「先帝在時,所猜疑之人又何止一個魏昌宏。」
他和謝家也同樣被先帝忌憚,若先帝沒有暴斃身亡,那處決完魏家,就該輪到他了。
謝郁維眼眸深深:「與其坐以待斃,不妨將大權握在手裡。」
若要不被忌憚打壓,就只能爬到無人能夠輕易動搖的位置上去。
夜色漸濃,施元夕離他較遠,卻依然能瞧見他眼底的野心。
她微頓了瞬,聲色在這冬夜裡,與外邊的冷風一樣,都帶著些寒涼:
「依你所言,無論是誰,只要坐上那個位置,最後的結果都一樣。」
她說到此處,抬眼與他對視。
在跳動的燭火里,她的目光堅定透亮,不帶一絲猶豫:「這個人選換做了你,不也如此?」
若她今日真的捨棄一路同盟而來的戰友,選擇了他,日後他真的坐上高位,亦或者改朝換代成功。
那今日所承諾的一切,不也會跟著時間推移而成為刺向她的利劍?
不就正如他所言,結果都一樣。
謝郁維面上的表情冷卻下來,面前的人已經轉身,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施元夕走出盛江樓,冬夜的冷風刺骨,她攏緊身上的斗篷,輕呼出一口熱氣。
天氣太冷,街上的商販和行人大部分都已歸家。
她一抬眼,便看到了臨街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
正是出宮時和她並行的那一輛。
施元夕輕笑,抬步走到馬車旁邊,開口問道:「大人既是已經來了這盛江樓,怎麼不進去坐坐,反倒在這裡吹起了冷風?」
裡邊的人打開車窗,冷眼看她:「既是知曉冷,還不上來?」
施元夕失笑。
她知曉徐京何這是擔心謝郁維會直接對她下手,才候在盛江樓外。
畢竟若論野心和手段,謝郁維也不比魏昌宏差多少。
她當即沒再猶豫,轉身和樂書交代幾句,獨自上了徐京何的馬車。
剛坐下,邊上的人便遞過來了一盞熱茶。
施元夕接過,就聽他淡聲道:「施大人對他有所忌憚,對我倒是信任。」
他指的是施元夕一個人上馬車的事。
盛江樓的茶水已經算是頂絕,施元夕喝著卻遠不如徐京何這馬車裡的,她眼睛往他的手邊看,不經意地道:
「徐師兄這話說得,你我師兄妹,豈是他人所能比擬?」
抬頭就見他像是被氣笑了,道:「師妹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越發精進了。」
施元夕輕挑眉,他這不是挺受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