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可以放心,你得了我也得不上。」蘇煜說著,捏起一張夾在教案中的字條,字跡遒勁,看來是師祖手書:
「考慮近日穿梭規律,你我明日可能互換,我周五上午有兩節課,8點-10點,明康醫科大正德樓302教室,教案已備,若無經驗或不想上,可改當堂測驗或分組討論,題目已備。」
什麼叫「若無經驗或不想上」?瞧不起誰呢?
蘇煜想著,走進石崢嶸指給他的階梯教室,看著烏泱泱一片人頭,吞了吞唾沫:「今天搞個測試。」
*
隱約傳來的哀嚎聲中,石崢嶸轉過自行車,滿身是勁,「蹬蹬蹬」又騎回醫院。
回到辦公室他看見梁樂正扶著輸液架,在辦公區走廊瞎晃蕩。
「怎麼了梁樂,你找誰?」石崢嶸問。
梁樂不是他的病人,不歸他管,但這正值青春期的孩子「為愛上樹」在全科都出了名,大家都怕他再有個異動。
梁樂看出這醫生看自己的眼神帶著警惕,他很憋屈,但懶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釋。
他是來找「陸回舟」的。
老楊替他說了他是出去打電話,可沒什麼人信,別人梁樂懶得解釋,卻偏偏不想讓那人誤會他。
他上樹才不是因為失戀,他真是想出去打個電話。
這電話不是打給別人,是打給他爸。他想問問清楚,他爸是不是不想給他捐腎,所以跑了,不捐就不捐,沒什麼大不了的,坦白告訴他,他也就不在醫院乾耗著了。
趁還能活,瀟灑兩天去。
「我不找誰。」陸回舟不在辦公室,梁樂早看過了。他不想跟石崢嶸多說,也不想被追著盤問,拖著輸液架子,又回了病房。
回去也沒老實躺下,隔不多久,又出來看一眼。
半上午時,他終於聽見「陸回舟」回來了。
但有人當先進了他的辦公室,梁樂只好在外面等。
因為是「重點照顧對象」,怕被護士看見盤問,他乾脆躲進離陸回舟辦公室不遠的洗手間。
洗手間空地處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肩上背著黑色手提包,看見他,眼神先是警惕,又似乎因為他是個孩子,重新放鬆下來。
梁樂下意識覺得他們不對勁,但他沒露聲色,進了一個廁所隔間。
隔著門,他聽見外頭兩個人的說話聲:
「主任辦公室,就咱們斜對面那間,沒錯。」
「現在去還是等等?」
「等等,多幾個家屬鬧的時候再進去。」
「鏡頭蓋先取了,你可別鬧上回那岔子。」
「哪兒能,這回肯定好好拍。」
「別好好拍,把人拍醜惡點,客戶要求。」
「這怕難,老葛你沒看照片嗎,那醫生賊他媽帥……」
梁樂聽到這兒,聳起眉頭,眼中冒出怒火。
他沒有完全聽懂,但這兩個狗屎東西是來對付陸回舟的,他聽懂了。
斜對面的主任辦公室里,這時傳來一陣陣吵鬧,梁樂在廁所也聽到了。
「陸醫生,我們也要參與科研!」
「就是,一樣的病,憑什麼他有減免我們沒有?」
「他那個病沒什麼好研究的,陸主任,我家老何的病特殊,更值得研究!」
蘇煜臉色難看,在爆發的邊緣。
他壓著脾氣一個一個解釋過了,但這幫人完全不聽。
解釋膩了,他終於忍不住,繃緊面孔,提高音量:「我說了,符不符合條件,不是你們說了算!」
就在這時,擁擠在門口的家屬當中,冒出一支黑色鏡頭,赫然對準了他的臉。
「咔嚓」快門聲響起,蘇煜臉色微變:「你什麼人?」
他問著,抬手遮臉,還沒遮住,有根銀光閃閃的東西橫空出世,穿過人群,「啪」地敲向相機。
「艹,誰啊?!」扛相機的人被敲了個趔趄,一聲怒罵。
「你爺爺!」梁樂的聲音比他更怒。
然而下一秒他慫了——蘇煜怒瞪他:「梁樂!」
「你跑針了!」
當然得跑針,梁樂的輸液架子都拿來敲相機了。
梁樂沒料想蘇煜不領情,被蘇煜一吼,正發愣,那扛相機的記者卻撥開人朝他擠來,一把揪住他領口:「小子!這相機多少錢一台你知道不?你他媽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