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的病人是TRAS,也就是移植腎腎動脈狹窄。這是種比較常見的腎移植遠期併發症,做移植時動脈吻合技術不良,或者腎動脈留太長了、植入進去有折角等等原因都可能引發。
如果是普通的TRAS,可以放支架或經皮穿刺擴張治療,可病人已經出現高血壓危象,就只能手術了。
這台手術做完,蘇煜抬眼看時鐘,已經到了八點半。
他的演唱會是聽不成了——即使用最快速度趕過去,到那兒也要九點了,師祖該穿回來了。
蘇煜悻悻回到泌尿外,準備拿鑰匙下班,正遇到梁洪山在樓道轉悠。
「怎麼還不休息?」蘇煜問。
「陸醫生。」梁洪山回過頭來,「梁樂說要把這個給您。」
他遞過蘇煜那張門票。
「謝謝。」蘇煜接過來,「放護士站就行了,你們父子倆今晚都要好好休息。」
「放護士站怕她們忙忘了,梁樂說一定要今晚給您。」梁洪山解釋,「您放心,我這就回去睡,讓我的腎保持一個最抖擻的狀態!」
精神可嘉。蘇煜點點頭,調頭要回辦公室,梁洪山叫住他:「陸醫生,這個給您——」
他另一隻手原來還提了個袋子。
袋子裡是個四四方方的飯盒。
「這什麼?」蘇煜說著,吞吞口水。
他已經聞到一股子香味。
「挺晚了,看您也沒吃晚飯,我去樓下炒了倆小菜。」梁洪山說。
「你炒的?」蘇煜這回沒客氣,直接把袋子接過來。
「是,」梁洪山訕訕笑,「我學過兩年廚,有證,手藝還行,這不梁樂挑食,不愛吃食堂的飯,樓下有家餐館是老鄉開的,我時不時去他那裡借個灶。」
「這兩天,梁樂吃的飯,不是食堂打的?」蘇煜挑挑眉。
難怪,他有回聞見梁樂的盒飯格外香。
梁洪山撓撓頭:「陸主任,您知道就行,可別跟梁樂說,說了怕他反而不肯吃,這孩子還跟我較著勁呢。」
「陸主任,還要多謝您開導,我這爹以前當得太差勁了,現在呀,是將功補過,希望為時不晚。」
「我開導?」蘇煜從飯盒上移開視線,看向梁洪山。
「對,就您前天跟我說的那些話,陸醫生,您放心,我聽進去了。」
「樂樂以前……心裡不知道怎麼苦。」梁洪山聲音低了低,又打起精神來,「不說這些了,像您說的,日子還長。陸主任,您趁熱吃。」
他推了推飯盒,像是怕蘇煜拒絕,趕忙走了。
蘇煜看著他背影,想著他的話,扯了下嘴角:不介入病人生活?呵。
蘇煜提著飯盒回了辦公室。盒子裡其實就兩樣菜,一葷一素,一個熗炒蓮花白,一個小炒黃牛肉,樣數雖少,但味道極好,蘇煜吃了兩口,什麼也不想了,大口乾飯,幾分鐘就把飯盒吃得見底。
吃完他摸摸肚子:當師祖真幸福。
簡直不想穿回去。
但掃一眼桌上積壓兩天、亂七八糟的病歷和檔案,蘇煜還是擦擦嘴站起來。
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什麼,倒回桌前,伸手從抽屜里拿了個口罩。
*
「是這人嗎,二蛋?」
「應該沒錯。」
「戴什麼口罩,艹!」
「看眉眼八九不離十。」
「我看不對,不說是個大醫生嗎,醫生玩這?」
明康醫院院前小路,遊戲廳對面,兩個痞里痞氣的人蹲在馬路牙子上,低聲交談。
一邊交談,一邊盯著遊戲廳里的蘇煜。
蘇煜渾然不覺,雙手各放在手柄和按鍵上,全神貫注,運指如飛,身邊還圍了一圈人,不時轟然叫好。
「跟錯了,絕對的,走吧。」痞子1號站起來。
「沒錯,我眼毒,大哥你信我。」痞子2號拉住他。
拉扯間,蘇煜卻站起身來,在一陣招呼聲中,走出了遊戲廳。
兩痞對視一眼,不遠不近,還是跟上。
走出遊戲廳幾米遠,蘇煜就摘了口罩,扔進垃圾桶,低頭看了眼手錶。
還好,還有幾分鐘。
蘇煜扭頭看了眼遊戲廳,決心再走遠點。
不過剛走出一趟街,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正事兒,忘了給師祖寫留言。
蘇煜拐到街角,摸出錢包,把那張門票拿出來,又從褲袋裡摸到筆,左手把門票按到牆上,右手提筆,唰唰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