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蘇煜裝出一副明白的樣子,「一套郵票,不用掛心。」
「陸醫生,那套郵票早已絕版。」
嗯?蘇煜眨眨眼:「沒關係,我恰好有。」
「陸醫生,您不用隱瞞,我已經知道了。」朗書雪看向他,「您知道馮老想要那套郵票,但您拿不出,所以——」
所以什麼?蘇煜聽到這兒,百爪撓心。
「所以您就親手雕了一套相同圖案的玉石印章,送給馮老。」
什麼?
蘇煜愣住,久未出聲。
「陸醫生,」朗書雪手按著扶手,從輪椅上站起來,「遇見您,書雪三生有幸。」
他說著,彎腰向蘇煜鞠躬。
「別!」蘇煜回過神來,急忙攔住他,扶他坐下,「小玩意兒,我就隨手雕的,唬弄老頭兒玩玩兒,你不用當回事。」
他嘴上這麼說著,心思卻跑遠了,跑得極遠,和朗書雪說話,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直到朗書雪告辭,他才拉回心思,送朗書雪回病房。
「郎老師長笛吹得很好。」推朗書雪回去路上,蘇煜真心說。
「謝謝。」朗書雪笑笑,「氣接不上,讓您見笑了。」
蘇煜搖頭:「可以想像您全盛時期是什麼水平。」
朗書雪笑容擴大了些。「雖然不是全盛時期,今天的合奏,對我很特別。」
「是,可憐您的陽春白雪,配了我的下里巴人。」蘇煜也笑了下,停在病房門口,「郎老師,我就不進去了,您休息,有事叫值班醫生。」
他說著,有什麼急事一樣,趕著離開。
朗書雪看著他背影遠去、模糊,輕淺笑笑,一直堅持挺直的上半身,緩緩塌縮進輪椅里。
很晚了,但蘇煜還是一口氣跑到馮老家——那位住得離明康並不太遠。
他們家還亮著燈,蘇煜遲疑了下,敲響門。
開門的人年過半百,是那位馮老的侄子。
「回舟,怎麼大晚上過來?」
「馮叔,」陸回舟交代過,蘇煜知道這位該怎麼稱呼,他沒有廢話,開門見山,「抱歉這麼晚登門,那套[郵票],我能不能再看一眼?」
「怎麼?」那馮叔很詫異。
「似乎有個瑕疵,我想確認一下。」蘇煜解釋。
「嗨,你也太認真了些。」馮叔說著,到底答應下來,「你等著。」
「吶,在這兒呢,老頭子挺寶貝,現在他是睡了,咱們小點兒聲。」馮叔壓低聲音,把一隻壓手的木盒遞給蘇煜。
蘇煜打開鎖扣,翻開盒子,看見裡面陳列著四塊玉石。
「你也是,花了多少心思啊。」
蘇煜把石頭一一拿起來看,馮叔在一邊感慨。
這是仿的那套荷花特種郵票,碧絳雪,佛座蓮,四支不同品種的荷花朵朵重瓣疊蕊,華麗精妙,但也朵朵千緒萬端,繁複至極。
「可找到毛病了?」看他逐一拿起,又逐一放下,馮叔問。
「沒有。」蘇煜把那沉甸甸的盒子扣好,交還馮叔。「是我記岔了。」
他告辭出來,腳步比來時慢了很多,一路走,一路思索。
可是思來索去,不得結果。
那荷花一重重,一瓣瓣,似乎活過來,開滿了他的心。
回到家,他懵頭懵腦洗過澡,到書房取了自己那套刻了名字的刀,回到客房,拿出來,手指摸摸刀柄上的刻字,又裝回去,抱著盒子躺倒在床上。
睜著大眼,望著屋頂。
2025年,陸回舟同樣洗漱完上床。
閉眼前,他拿起蘇煜的手機。
手機相冊最頂端,是那張軟體生成的動態圖片。
陸回舟點開一遍,看年輕的母親回眸,笑容明媚燦爛。
陸回舟又點開第二遍,眼前卻浮現蘇煜的臉。
浮現他頂嘴時的倔強,生氣時的鮮活,彈吉他時的神采飛揚。
陸回舟關掉手機,合上眼睛。
窗外風聲忽起,接著是一陣「噼噼啪啪」的雨聲。
陸回舟正要起身檢查門窗,卻感覺一陣失重,再睜眼時,他仍然在床上,只是,床換了。
身邊有均勻的呼吸,陸回舟轉過頭,僵了僵。
是他「自己」。這感覺頗奇怪,陸回舟忍不住要起身,但那個「他自己」卻翻了個身,朝他拱了拱,「師祖……」
陸回舟頓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