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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口還要說什麼,石崢嶸敲門進來,身後領了個副院長——

「陸主任啊,指標不好咱們共同想辦法調整,」副院長說著,轉向橫眉怒目的家屬,「您放心,老領導的病,我們一定百分百用心,百分百努力!」

努力?蘇煜冷著臉送走一行人,聽見有人敲門,叫人家進來時,都沒來得及收拾好臉上表情。

「陸醫生,您忙?」進來的是謝芝桃的弟弟謝春龍,他看蘇煜臉色不好,自己有些拘束。

「不忙,什麼事?」

「沒什麼,」謝春龍束手束腳,鞠了一躬,「陸醫生,我姐要出院了,我,我來給您道個謝,以及道歉。」

「我們娘胡鬧,給您添麻煩了。」

他說著,臉又漲紅。

「她是她,你們是你們。」蘇煜沒有遷怒,聽到謝芝桃要出院,囑咐了謝春龍一些注意事項。

謝春龍一絲不苟,都認真記下來。

他娘看似重男輕女,但重的只是「自己有兒子」這個事實,對謝春龍本人並沒多麼疼愛,謝春龍幾乎可以算是他姐拉扯大的。

知道他姐生了這麼大病,謝春龍開始真是嚇懵了,加上性格老實憨笨,如果不是「陸醫生」給他出主意,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從他媽那裡把姐弟上交給家裡的錢套回來。

經過這一回,謝春龍成長了。他知道了反思,知道了擔當,知道不能一切按著慣性去做。

尤其不能按著他老娘的慣性去做。

他認認真真又給蘇煜鞠了一躬,退出辦公室,回了病房。

「姐。」他看了打好包,坐在病床上的謝芝桃一眼,「跟陸醫生道過謝了。」

他說著,聲音低了低:「你自己不過去?」

謝芝桃輕輕搖頭。

「那這個——」謝春龍看了眼謝芝桃攥在手上的灰色羊毛薄圍巾。

是他姐這兩天新織成的,買的最細軟最高檔的毛線,用的最精巧最費眼的針法。

依謝春龍看,挺配陸醫生的。

但謝芝桃咬咬唇,把圍巾捲起來,裝進身側的挎包里。

她站起來:「龍龍,你等會兒,我去趟對門。」

她拿了一張捲起來的畫紙,去了斜對面朗書雪的病房。

朗書雪的媽媽在,她叫了聲「阿姨」,把畫遞給她。

「是什麼?」朗書雪問。

朗媽正打開看畫,臉上帶著淺笑:「我請小謝畫的,畫得真好。」

她盯著畫出了瞬神,把畫紙展開給朗書雪看:「能看清嗎?畫的是你。」

畫紙上是朗書雪吹奏長笛的樣子。

朗書雪定定看了兩眼,視線偏轉向謝芝桃:「謝謝。」

「不用謝,」謝芝桃拘謹說,「我應該跟您道謝。」

「謝我?」朗書雪詫異。

「對。那天在樓下,您指點的話,對我很有啟發。」

「談不上指點。」朗書雪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聲音虛弱,神色溫和,「謝小姐靈慧,自己也想得到。」

謝芝桃搖搖頭。她不善言辭,也說不出更多,從口袋裡又摸出一張兩指來寬的硬紙片來:「這個,送給您。」

「是書籤?」朗書雪詢問一聲,得謝芝桃點頭,把書籤拿近了,眯起眼睛,有些吃力地辨認上面的畫。

書籤也是謝芝桃手繪的,右上角畫了朗書雪的長笛,左下角則畫了梁樂那把吉他。

一出塵,一張揚,在她筆下,卻互為陪襯,意外和諧。

「看得清嗎?」謝芝桃小心問。

「看得清,很生動。」朗書雪笑著,手指撫過吉他。

「謝謝。」他沒多說什麼,收下書籤,看向謝芝桃,「恭喜出院,好好生活。」

「我會的。朗老師保重。」謝芝桃深深看了他蒼白的面孔一眼,同朗母告別離去。

*

「謝芝桃出院了。」晚九點見面時,蘇煜向正在小區外街道上遛元寶的陸回舟匯報,「朗書雪狀態很好,我晚上去病房,見他還在教梁樂樂理,放療方案應該很適合他。」

「做完一療程再看。」陸回舟聲音冷靜。朗書雪情況特殊,他並不想蘇煜一味樂觀,抱有希望越大,萬一失敗,遭受打擊也就越大。

「特護病房的病人見到了?」他岔開話題。

「見到了。」蘇煜眉眼冷了幾分,「家屬罵我推三阻四、膽小如鼠呢。」

陸回舟停下腳步:「抱歉。」

「不是您罵的,道什麼歉?我脾氣不好我活該。」

「跟他們起摩擦了?」陸回舟問。

「沒來得及。」蘇煜咕噥著,蹲下去,伸出別人看不見的手去揉趴下來不動的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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