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被那道細細的劃痕刺痛,直刺入心裡。
姬君凌稍低下頭。
洛雲姝臉貼在他心口,在他低頭的瞬間,她剛好默契地仰面,那雙他無比熟悉桃花眼中盛著陌生的情緒。
是不安。
她不確定毒是否能解開,醒來後他是否會再陷入昏睡。
姬君凌手心略收緊。
她果然愛他。
——這句話本已到他嘴邊,既將剪開她自欺欺人的那層薄紗,直抵她的心,卻在看到她眼底不安時頓住。
姬君凌喉間滯澀。
費盡心思,他終勾得她認清她的心,確認她愛他。
偏偏是在他中毒之時。
若毒無法解清呢?
在他讓她知道她愛他的時候,也讓她面臨了失去。
這對她而言是否太殘忍?
那句話最終沒有說出。
姬君凌只淡道:「洛雲姝,你果然——不大老實。」
聞言,洛雲姝一頓。
她看向他總是野心勃勃,想將她吞吃入腹的眸光,不曾從中看到得償所願的快意,只有克制。
可她印象中的姬君凌會挑釁、嗤諷、冷淡,卻鮮少會克制。
她沒有揭穿他。
不敢沉浸在溫存中太久,洛雲姝撐起身,坐在榻邊拿起瓶瓶罐罐繼續給他試毒,狀似漫不經心地續上話。
「嫌我給你添亂?要不是我因為做了個夢才趕來,你這會可能就和你姬家的列祖列宗埋一塊了。」
姬君凌果然入了她的套。
「什麼夢。」
他手指點著她散亂鋪在榻邊的裙擺,有一搭沒一搭,稍顯虛弱地輕點著,並未意識到不該問。
洛雲姝看了他一眼,又迅速閃開目光,垂眸盯著罐子:「我夢見姬忽提著帶血的劍,卻不曾看到他殺了誰,只聽到他一再地挑釁我。」
「他說了什麼。」姬君凌道。
漫不經心地問完,他抬眸看到她窘迫輕抿的唇角。
她素愛面子,難為情時會抿起嘴角,他心中升騰起不妙的直覺,終於後知後覺,不該順著她問下去。
但來不及了。
就像從前他步步緊逼,不給洛雲姝任何猶豫的機會。洛雲姝亦然,她垂眼抿了抿唇,倏然掀起長睫,篤定看著他,逐字逐句,無比清晰道:
「他同我說,『雲兒,我殺了你愛的人,你以後再也不能愛他了』,醒後我越想越不對勁,怕你死掉。
「所以我來了。」
一剎間,四下寂靜無聲。
姬君凌定定看著她,洛雲姝也沒有回避地迎著他目光。
她想,按姬君凌的性子,他會說些什麼,大抵還是調笑她,看似神秘難猜,卻連訴衷情都如此彆扭。
可他目光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竟是什麼也沒說。
「洛雲姝。」他只低喚一句。
洛雲姝從中聽出了克制,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按住他,沾著血的指腹在他發白的唇上拂過。
泛白的唇色染了紅,如他沒中毒之前那樣充滿血色,薄唇泛著灼灼的侵略,像方飲過獵物鮮血的狼。那樣的姬君凌才是她習慣的他。
而不是現在隨時要死的他。
她指尖落在他唇角,用力下壓,用她的血,將她自己的指紋按在他的嘴角,在標記她的領地。
「姬君凌,你聽懂了,只是在裝傻對不對?嗤,沒想到,步步緊逼的長公子竟也有隱忍的時候。你在隱忍什麼,怕你在我剛愛上你的時候死掉,讓我空留遺憾?哼,你想得倒是挺多。」
她沾著血的手指肆意游移向下,落在他的喉結上。
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勾畫著他喉結凸起的弧度,似乎武將的喉嚨生得總是要更出眾——像別處一樣。
充滿昂藏鋒芒,危險又惑人。
她一描摹,指下的喉嚨重重地一滾。像是狼進食前的徵兆,又像是被她撩撥得難耐。
這正是她最喜歡他的地方,既能享受到撩撥他的原始欲望,又能感受到被侵略被纏住的窒息快意。
旁人無法兼具這樣的矛盾。
她宣告著占有:「我會盡力治好你的,治不好的話,你也不必擔憂。我不會為你難過太久。」
指尖的喉嚨又滾了下。
姬君凌的目光語調也隨之變危險:「當真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