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俞臣從小到大做過的最叛逆的事。
從小他便喜歡音樂。從上幼兒園起,他便跟著小區裡的一個在自己家裡教課的鋼琴老師學鋼琴。只不過那時候家裡讓他學鋼琴,無非是因為高考有藝術加分項。就這樣他從幼兒園一路學到了高中,業餘的證書拿到了最高級,專業的考試也沒少考。高二的時候,高考改革,不再設有藝術類加分,家裡便停了他的音樂課,甚至搬走了家裡的鋼琴。
幼時的俞臣一向聽話。按時練琴,認真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也從來沒有違反校規或是早戀。高二下學期,班主任為了鼓勵大家衝刺高考,讓每個人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寫下自己想學的專業。俞臣思來想去,寫下了「音樂」兩個字。那塊黑板在家長會的時候被青年的父母看到,從此他的mp3被沒收,琴譜也都被父母丟進了垃圾桶。假期的時候母親還帶他去了昶都大學,拉著他在計算機系的大樓下拍照。
究竟如何才能過好這一生,從來沒有人直接告訴過我們正確答案。但俞臣就是覺得,他不想學父母想讓他去學的計算機,於是便毅然決然的學了音樂。一向聽話的兒子突然生出來了自己的想法,俞家父母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放下狠話,只要俞臣敢去讀音樂,就永遠不要再踏進這個家門。見俞臣真的報了陽城的市音樂學院,二老又鬧著讓他退學復讀,失敗後,把在農村讀書的遠親表弟接到了家裡,揚言要和俞臣斷絕關係,換個兒子重新培養。
儘管從俞臣敘述的聲音里聽不出什麼,但顧子軒還是細心的從青年的眼神中,察覺出了情緒的波動。
都是和家裡的關係不好,但俞臣卻又和他家的事情不完全相同。少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想心疼的一把將人摟進懷裡。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了一步。回過神來的時候,顧子軒已經把俞臣拽進了懷裡。
他揉了揉青年的頭髮以作安慰,對方有些彆扭的在他懷裡動了動,卻沒有很明顯的掙脫。
意識到這一點的顧子軒心跳漏了一拍。
青年的髮絲柔軟順滑,他見好就收,很快便鬆開手臂。
「沒事的,老師,我相信你的決定是對的。做你想做的事,我會在背後支持你的。」他看著俞臣,表情真誠。
俞臣被他這幅模樣逗樂,青年輕笑,忍不住打趣道:「你怎麼支持我?」
顧子軒想了想道:「我會好好讀書,以後和你住在同一座城市。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許是感覺到他目光里的炙熱,俞臣不自然的錯開眼。
「行了,知道了,你還是先好好學習吧。月考先進步個一百名給我看看吧。」
顧子軒癟起嘴:「啊,怎麼是一百名啊。剛才我算,每次進步八十多名就夠了啊。」
俞臣淡淡道:「你以為從六百到五百,和從五百到四百是一樣的難度嗎?都是越往前走,競爭越激烈。」
說得也有道理。顧子軒聳了聳肩:「好吧,那就先定一個小目標,月考進步一百名。老師,我要是目標達成了,有什麼獎勵嗎?」
俞臣:「你想要什麼獎勵?」
少年眼角彎彎,眼神狡黠:「老師答應我一個願望好不好?」
俞臣好奇道:「什麼願望?」
顧子軒摸了摸鼻子:「不告訴你。你先答應我,等我達成目標了,就告訴你。」
四目相對,青年應了下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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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了期中考試,月考前也就不著急了。待到俞臣重新回音樂學院教課後,顧子軒才捨得回學校上課。
市音樂學院離一中不太遠,五六公里的距離。俞臣本想搬回音樂學院四人間的宿舍,但架不住顧子軒軟磨硬泡。再加上他的身體也沒完全恢復,宿舍的環境到底還是差些,所以青年最終妥協,又在河源小區延了三個月的租房合同。
習慣了在別人上課的時候自由出入教室,真的強迫自己坐在教室里聽課的第一個上午,顧子軒感覺一上午的時間前所未有的難熬。
在家聽俞臣講課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覺得睏倦,無論對方講的是多麼枯燥乏味的知識點。但回學校聽講台上的老師上課,少年卻難以控制的昏昏欲睡,明明前一天晚上他沒有熬夜、早早就洗漱睡覺。
不過好在有劉耀傑複印來的全科筆記,就算是偶爾跑神一會兒,應該也問題不大。強迫自己在教室里和其他同學一樣該上課上課、該自習自習了兩天之後,顧子軒也逐漸習慣了其他同學上學的節奏,漸漸能夠聽懂各科老師上課的內容。
就這樣過了一周多後,顧子軒迎來了高中以來第一次認真對待的考試——高三上學期的最後一次月考。
之前的月考他都很少參加,就連期中和期末也不過是去考場走個過程,寫個名字、隨便答兩道題便草草交卷。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要認真對待。一來是想用這次月考檢測一下他最近一個多月以來的學習成果,二來,顧子軒也想真的在排名上突飛猛進一下,證明自己認真學習也能取得好成績,更重要的是,達成目標可以讓俞臣實現他的一個願望。
而這個願望,他已經想了很久。從很早之前,或許從第一眼看到俞臣起,便早已紮根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