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江晚月的背影,謝璧不知為何忽然掠過一個江晚月小心翼翼等在家中,想和他一同拜訪東都高門的畫面。
那個時候他猜測妻是想融入高門,如今卻漸漸理解那番想要和愛人並行的滋味。
兩人一起沿著江岸小巷到了江晚月的住處,江家的院子緊挨著碧朧峽的瀟湘門,兩扇木門紋理厚實,庭院很小,一共兩進兩出,一進院有棵玉蘭樹,想必在春日定然花開滿院。
謝璧立在一進院,等江晚月進去拿袖箭。
他四處望了望,忍不住想探尋幾分江晚月過往的痕跡,卻看到窗沿上擺了個竹笛。
謝璧心口一抽,不由朝窗沿走了兩步,窗扇半掩,正好能瞧見靠窗的黃花梨木桌上擺著卍字紋的銀粉盒,一旁還有兩個刻著卷葉花紋的竹匕,想是用作挖取胭脂,或點唇色。
這些是雪影都嫌棄的物件,可她卻始終用著。
竹匕乾乾淨淨,帶了山間清風,望去宛若青玉。
恰好聽到江晚月腳步走來,謝璧心頭有幾分不是滋味,低聲道:「你……一直用這些妝奩嗎?」
江晚月將袖箭遞給謝璧,點頭道:「從前一直用的樣式,習慣了。」
謝璧頷首。
那些不起眼的物件,被她打磨出了溫潤潔淨的氣質,能看得出,她很惜物,哪怕這物件,根本上不得一個丫鬟的台面。
聽說惜物的人,皆是重情之人,那他們……
謝璧止住自己的思緒,強迫自己不再遐想。
兩人沉默相對,半晌,江晚月蹲了個安,語氣仍是不卑不亢:「碧朧峽天色暗得早,山路不便,大人若是無事,也請早回。」
謝璧立在院門前,任由碧朧峽微涼的晚風吹起自己的衣角。
他尚且記得,在謝府一個個晨起,她送他上朝,未曾說什麼,卻將朝服認真薰染,將笏板妥當裝在笏袋中,眼眸卻寫滿對他的眷戀。
如今她微微彎起的清透眼眸中,再沒有一絲挽留,眸底深處,甚至藏著幾分焦躁。
謝璧很想……很想呆在江晚月曾經住過的小院裡,哪怕只是吹吹風,和她寒暄幾句碧朧峽的天氣。
可他沒有任何理由留下。
謝璧胸口發悶,悶得整個腔子都沉悶生痛。
風簌簌吹起,滿院秋葉微動,半晌,謝璧聲音低啞道:「我這些時日,都在碧朧峽,你有何事,都可來尋我。」
說罷,未曾等江晚月說什麼,謝璧轉身,大步走出巷子。
隨著戰局平息,潭州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秦凌處理好政事,立刻找了個德高望重的和尚,給女兒秦婉除祟驅邪。
和尚按部就班為秦婉做了場法事,卻仔細凝望著秦凌,皺眉道:「阿彌陀佛,大人近日可有不適?」